十多年前,我们相识于乡下小学。那一年,我还是一个离不开父母的小孩,上学的时候都要老妈陪着,几乎没有朋友。后来她好像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我的生活,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了我最好的朋友。有了她的陪伴,我就不需要老妈陪着上学了。我们每天黏在一起,下课了就结伴去厕所,或者一起去那个简陋的小卖部买零食。每到周末她总是会敲我家的门,我喜欢睡懒觉,她来的时候我通常都在床上。每次听到有人敲门,我妈就会说“××来找你了,你还睡”。
乡下总是冷清的,也没有什么娱乐设施。但那时候我们待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我们会一起跳格子,或者找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跳绳,又或者从街角走到街尾。那时候我们从日出相伴到日落,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
她第一次来我家住的时候是我的生日。生日庆祝结束后很晚了,乡下的夜晚太黑,连路灯都没有一盏,所以她顺理成章在我家住下。第二天我们一起起床一起去上学,我从未觉得上学的路途是那么快乐,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天早上的香甜的空气。
圩日的乡下最热闹的时候,小商贩也在这一天活跃起来。我们喜欢在这一天买一杯奶茶,再到我家院子后面,挨着那高高的围墙,看那条围绕着我们家乡的大河。说起来可笑,那时候我觉得,每一个圩日我们都要这样,我以为我们一辈子都可以这样。
四年级的时候,我转学了。转学前几天,我们天天腻在一起,还买了给对方的信物。我学着电视剧里的台词对她说,“想我的时候摇一摇这个,我就会感应到”,她也信了。那时候我们都好天真。真正离开的那一天,她来送我了,我以为我会很伤感,但好像并没有,只是她后来告诉我,那天她哭了。那时候真好,她很在乎我,我也很在乎她。今天,我们也许不会再因为分别而落泪了吧。
分隔两地并没有破坏我们的友谊。我们都留了各自父母的电话,每到有空就讲电话,一讲就是好几个小时,寒暑假的时候我都会回乡下,去看望我的亲人,去看望她。有时候她也会来县城,然后到住到我的家里。在她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会买好多好多零食,准备彻夜长谈,然而还是抵不过困意,渐渐睡了过去。
乡下小孩转学到县城的日子并不好过,我在那里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温暖。这里的人我都不熟悉,即使后面也交到了好朋友,但我还是想她。后来她告诉我,我转学后的日子她也不好过,没有我的乡下小学也让她很陌生,有时候她经常一个人。并不好过的两个人只要有空就会讲电话,有机会就会见面。那时候我叫她一定要努力,考上县城初中,我们就又可以一起了,她也下定决心。结果呢,她当然没有考试县城中学,我们又是分隔两地。
初中的生活我并不喜欢,后来甚至反感。可能正值多愁善感的青春期,我没有表现得多叛逆,但心里确是充满了“非主流伤感”。最难受的时候我甚至想转学去找她,当然我知道我父母知道了我的想法会打断我的腿,所以也只是想想而已。后来实在是受不了,就给她写了一封信,但很久都没有回音,久到我都忘了我给她写信了。后来,我和我初中的朋友闹了很大的一个矛盾,三人行我总是在外徘徊的一个,当然没有人站在我这边,我好伤心,打开电脑却突然发现她给我发了好多信息。我仔细看看,才想起来,那该是她收到了我的信,给我的回音。在信里面,我问她,“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把我当成你最好的朋友”,她说“你当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因为这一句话,那阵子的阴霾一扫而去。即使分开了那么久,最能带给我安慰的还是她。我还记得寒暑假我回乡下,去她家住了一晚,我们聊天聊到深夜,我们说初中毕业了要一起去看海。但事实却是,现在高中毕业已经两年了,我们还没有一起出去旅行过。
初中不比小学,我们都有了新生活,可能注定要疏远。距离产生美,但是太远的距离只会疏离。就像她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她没有主动找我,就像我叫她去我家住一晚,她说自己“不好意思”,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终于会“不好意思”了。
盼啊盼,终于我们初中毕业,三十八线小县城好的高中就那么一个,我们终于如愿上了一个学校。高一的时候没有分文理科,快20个班级,我们还是没有如愿分到一起。看着分班名单,我之前对于高中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但是想着毕竟一个学校,再坚持一下,等到文理分科了,我们一定可以一个班的。那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出来聊天,下去逛校园,那课间十分钟,是我最期待的。现在想来,她可是支撑我度过孤独烦闷的学生时代的一个精神支柱。
终于到了高二,我们都学文科,并且都考上了重点班,我们学校一共两个文科重点班。这么大的几率,我们还是分在不同的班级。高中繁忙的课业还有新交的伙伴,都让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记得有一次我高高兴兴准备和她一起出去,结果她还多带了一个人,那是她初中交的朋友,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意识到我们可能再也回不去了。长期生活在不同的环境,我们已经从当初像双胞胎般的相似到后来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她交了很多新朋友,很多事情也不愿意和我分享。我们俩个关系越来越疏离,我生她的气,她可能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生气。高三那一整年,我们除了偶尔交谈,甚至连逛街都没有一起过。可我舍不得。我是一个特别念旧的人。
高三的暑假,她搬到了县城,这是我们重新建立革命深厚友谊的好机会。那时候我们经常出去压马路,吃路边摊,想像以后的大学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小学的日子。但是我明白,那也是表面上的,我们的心都变了。
后来上了大学,我们越来越少联系,上一年的暑假,我们终于约出去了一次,但却不知道说什么,气氛少有的尴尬,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那时候我意识到,我们可能真的要从最好的朋友变回普通朋友,我真舍不得,可也无能为力,这段友谊我挣扎过,坚持了很久,却也抵不过时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和我一样的伤心。其实我真舍不得,在那么长的学生旅途,她陪我走了好长一段路。
可能我们现在的关系不比小学,但我真的希望她好,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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