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圆圆的心事
阳光灿烂的日子，“小强”都出窝了，一切慵懒美好得不成样子。而刮风下雨的天儿里，有个巢穴藏身便很好，熬得住或许还有彩虹隐现。
在这漫天风雨中，“小红”奋力地追逐着前方的公交车，公交车越开越快离它越来越远，留下了一朵朵金色的浪花，它便踏着这金色浪花，勇敢追逐，心里喜悦极了，眼看着就要跑过公交车了。“圆圆，在前面的车里，多好啊，我的主人，我来了。”“小红”追得更起劲了。
撑伞的路人们看到这一大肥羊追公交的景象，大感有趣，还有人还拿出手机拍起照、录起视频来，上传朋友圈，写道：路上偶遇一只羊，追着公交渴劲跑，速度堪比747，滚滚豪情挡不住。奔跑吧，小肥羊。
雨点也不断敲打着车窗，化成了股股温润的细流，包裹着整个车厢。车厢里人很多，人们紧紧贴在一起，缝隙便找不到存在感。圆圆和妈妈也挤在其间，一刻也不得放松。圆圆一手抓着吊环扶手，一手紧紧环抱着妈妈，不让妈妈受伤骨折的手碰到任何地方。可即使这样，雨天一路颠簸，车上人又多，好几次妈妈险些站不稳要倒了。
车上的乘客自母女俩上车起，就投来了同情的目光。他们尽量移移挪挪，腾出更多空间给母女俩，上年纪的大妈关切地询问着：“这是怎么弄的？孩子？”三十出头略懂生活艰辛的人感慨说着：“还撑得住吧，大姐。”还有几个小朋友一脸天真说着：“阿姨，你疼不？我给你吹吹。”车厢里充满着对母女俩的关爱，还有一波又一波“好可怜呐”的唏嘘。
“摔的，摔的，没事，没事。”妈妈被问得脸愈发红了，脸上汗都沁了出来，呆呆苦笑着，身体痛苦得微微颤抖。
圆圆感受着妈妈的痛苦，沉默着，低下了头，攥紧了拳头，一种无力感从头到脚袭来。她感激车厢人的善意，却觉得车厢人同情的目光让自己不舒服，她宁愿车厢人把她们母女俩当成空气便好，这样她们还自在些。
尽管只有三站，圆圆和妈妈却感到时间过得无比漫长。母女俩匆忙下了车，直奔骨科医院。“小红”后一步便到了，但被拦在了医院门外。它眼睁睁地看着圆圆搀扶着妈妈快要走进医院了，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它急得“咩咩咩”叫了起来。圆圆闻声扭头看了一眼“小红”，愣了一下神，又匆忙送妈妈去急诊了。
“圆圆，看到我了，虽然只有一眼。我的主人。我就在守在这里，等你出来。”“小红”开心得跳了起来。
闯入街市的一只小羊 第五章
在圆圆和妈妈入院的第二天，“小红”便已发现了圆圆的踪影，她和妈妈住在医院三楼左侧的第四个窗子的房间。“小红”便安静地守在窗下，它发现圆圆总会日落时分出现在窗前，看着远方，一开始神情焦虑不安，后来几天神情平静安详起来。而“小红”的心也跟着圆圆的心一起波动着，或悲伤或喜悦，它想要圆圆开心，祈祷着圆圆妈妈康复。有好几次圆圆也发现了“小红”，还朝它微微笑着，“小红”也笑着回应，开始产生了莫名的默契。
“小红”就这样蹲守在医院，等着它的主人。饿了它就吃别人随手扔在地上的苹果核、馒头、蛋黄派等等，或者翻翻垃圾箱总能找到奇奇怪怪的食物，它感叹着：城市人可真浪费粮食啊。可是仅仅是面粉他们就能做出花样翻新的食物，也是有大智慧呐。好多时候，它盯着医院出口，它在脑中预演了好多次，与圆圆正式相见的场景，它会一下扑上去的，给圆圆主人个惊喜。
一个星期后，圆圆拎着换洗衣物、饭盒等，一脸疲惫地出现在医院门口。她看到脏兮兮狼狈不堪的“小红”时，喜悦地笑着，眼睛里闪烁着星星。
圆圆朝“小红”走过去蹲下来，温柔地打量着它，像在看一件宝物。“小红”完全傻眼了。它一动不动，脑中空白，曾经预演过的见面场景完全想不起来，而圆圆主人离它如此近了。
“你脖子上的铜铃铛很熟悉呐。”圆圆边说便细细看着。
“是‘花花’的，你见过它了？能告诉我它在哪吗？”
“小红”摇摇头。
“好吧，好几年了，它要想回来早回来了。它应该还在怨我吧。哎……”圆圆陷入自责。
“小红”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圆圆。
“没事，就这样吧。它确实是只有骨气的狗狗。‘花花’把铃铛给的你？”
“小红”点点头。
“我懂了。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还会帮你的。”圆圆笑了。
“小红”便一步一个脚印跟着圆圆，走在回家的路上。
闯入街市的一只小羊 第五章
圆圆带着“小红”回到家。那是一个开在偏僻小巷子里的十来平方米的川菜小饭店。圆圆找来大盆、剪刀、梳子、沐浴露，她要给”小红“洗个澡、修剪修剪羊毛。”小红“脏兮兮、乱糟糟的，实在不美观，羊还是要有个羊的样子。就像人一样，也要有个人样。圆圆边给“小红”洗澡，边朝它唠叨起来。
“小羊，你相信吗？那个雨天你在医院门口‘咩咩’叫时，我听懂了，你在喊我的名字，圆圆……圆圆……我以为有人在叫我，扭头一看，竟是只可爱的落魄小羊。我都惊到了。我好像能听懂你说的话。真奇怪。后来你又一直守在窗下，我好像没那么害怕了。我好像不再是一个人了。”
“真的吗？圆圆主人。我一直在找你。不知为什么，看到你，我觉得莫名的亲切。”“小红”“咩咩”说着。
“我也是。你像是另一个我。奶奶小时候讲故事给我，告诉我每个生灵来到世界上，上天都会给他预备个知音，可能是你的同类，也可能是你的异类。一盆绿植、一本书、一条河都有可能。而有的生灵很幸运有生之年能遇到知音，而有的生灵一辈子都没找到。”
“哇，还有这样的说法呐。”“小红”第一次听到，有点惊异。
“嗯嗯，我挺相信的，你相信吗？”
“小红”点点头，反正它看着圆圆就莫名地欢喜。
“哎……这个星期挺难的，可算熬下来了。那天清晨天气大好，我和妈妈在巷子口支了个摊，想多赚点钱。因为我家的店太偏了，很少有人发现光顾。可不曾想下午突然下起暴雨，我和妈妈急着收摊，妈妈没注意到大水坑，一下摔倒了，右手着地，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集中在右手，右手便错位骨折了。后来我送妈妈去急诊，医生说可以手术，打钢针，这样效果好，还不受罪，但要好几千。当然还可以传统的接骨，打石膏就好，花费很少，但会很疼。后来爸爸来了，看着疼痛难忍的妈妈，还是决定接骨打石膏治疗，因为家里拿不出钱，爸爸开在观巷街的馆子破产负债了，我和弟弟还在念书。家里正处在困难时期。”
“哎……”圆圆长长叹了口气。
“圆圆，别叹气，会把好运叹走的。”“小红”用自小羊蹄摸了摸圆圆的头，弄了圆圆一头泡沫。
“哈哈，你要给我洗个头吗？”
“小红”赶紧把羊蹄收了回去。
“小羊，小羊，自从‘花花’离开，我都没有说话的伙伴了。还好你来了。”圆圆给“小红”揉搓着羊毛，又接着说：“那天在急诊室，我和爸爸抓紧妈妈，不让她乱动，医生给她接骨，妈妈痛苦极了，汗水不停冒着，一直在强忍，一声不吭，爸爸看着妈妈，突然头昏起来，便出去了。我知道爸爸是不忍心看到这个场面，他不想妈妈痛的，他也曾经是那么坚强的人，是个硬汉啊。后来我和一个医生抓紧妈妈，继续接骨，妈妈见爸爸出去了，才轻声说，好疼，我是要死了吗？我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但还是安慰她，不会，医生会帮我们的，听话。妈妈竟真的像个孩子般听话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第一次像个大人了，可也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当你面对亲人的时候，面对想守护的人的时候，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做不了。我觉得这很可怕。”
圆圆说着说着，大哭了起来，像是要把一星期积蓄的百种情绪爆发了。
“圆圆，不哭不哭，我会陪着你，你别怕。”“小红”也跟着哭了起来，轻轻拍着圆圆起伏的背，像在哄一个哭着的娃娃。
圆圆抬头，看着“小红”，笑着说：“嗯嗯，我不哭不哭了，哭有什么用呢？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要一步一步地变得好起来。如果事情已经这样糟糕了，我能做的就是不能让事情再坏下去了。我要坚强努力一点点。”
“小红”点点头，它看见圆圆的眼睛里真的有星星在闪烁。
过了一会儿，圆圆给“小红”洗了澡，好生打扮了一番，发现小羊的眉心的红毛好特别，多漂亮的一只小羊。
“小羊，小羊，以后叫你‘红红’吧。快看看镜子。多好看啊。”
“小红”看着镜中的自己，确实多可爱的一只小红羊。而它惊奇地发现，眉心的红色羊毛好像多了些，比原来大了一圈，这是怎么回事呢？
20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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