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后,村支书由于在创办农村副业成绩显著而被调到乡政府工作。一直怀揣鹤立企伫之心的李才良,在他上下打点的作用下,终于坐上了让他觊觎已久的位置。
他上任后第一件事,就别有用心的安排到贫困家庭走访。第一,他要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让高然在他面前低头屈从。第二,让村里的人们看到他体恤民情,关心困难户,来赢取人们的称颂。
自从他上次对高然迫淫未遂后,看似高然已经淡出他的脑海。实则他一直在寻找更加合适的机会。一个饕淫之徒不可能会轻易放过一个深陷困境中楚楚可人的女子。这次,他利用走访为借口,名正言顺地敲开高然家的大门。当他盛气凌人的脸上带着菩萨般的温情出现在惊怯的高然面前时,那双奸邪的小眼睛因狞笑而被挤压成一条细缝,用一种得意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高然。
他站在高然身边低声说:“高然,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我会成为咱们村的支书吧?你听到我坐上这个位置后是愤怒,还是高兴?呵呵呵,为人处事,一定要学会变通,这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做人也是一样,该看开的一定要看开,贞洁烈女的名号,不能当饭吃,不能为了一个虚名而让全家人都跟着受苦。你说对不对?”
“你当你的官,你来我家干什么?”高然呆若木鸡地站在大门口处,看着那个衣冠禽兽大摇大摆地跨进了自家院门,她不知所措地听着一堆毫无意义的废话后,愤然责问道。
“不要怕,我这次来是看看赵一清怎么样了。了解一下你们家的真实情况,低保金不能没有目标的乱发是不是?”他一边意有所指的解释,一边背起手充满自信的走向正房。
高然冷冷的看着李才良的背影,心里掠过一丝不安。她向前跟了几步,用冷如霜雪的眼神看着他走进堂屋。
当李才良跨进门槛时,一股潮湿、霉味、余臭的混合气味直冲他的鼻孔。他极力的闭住气息,环顾四周,看到里间依躺在床上只剩一副骨架的赵一清,盖着一条薄薄的补了几处补丁的被子,两条枯瘦细长而又蜡黄的胳膊露在外面。此时的赵一清面容枯槁,脸色枯黄,犹如一具被吸干水分的木乃伊。但目光矍铄犀利,当他看到李才良时,呼吸急促,神情慌乱。
李才良用阴冷、鄙视的目光看他一眼。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捏了一下鼻子,然后假惺惺的、带着嘲弄的语气问:“老赵,身体还好吧?”
赵一清直愣愣的看着李才良,瓮声瓮气的说到:“托你的福,现在……还死不了。”
李才良轻微抽动一下鼻子说道:“我今天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的家庭状况。如今我们村办了不少副业,需要不少的人在农闲时进厂工作,这样既能充分利用好劳力资源又提高了村民的生活水平。“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心想,我给这个半死的人落落这些干嘛?说多了,也是对牛弹琴。于是就直接问到,”你同意让高然去吗?你也知道,你们家穷成这个样子,光指望那几亩薄地,怎么养活孩子?你也不希望他们饿得像你一样皮包骨头吧?呵呵呵……”
赵一清闭目不语,看似安静的表情,其内心怒火中烧。
李才良看着赵一清如死人一般不哼不哈,自感自己恶毒的戏弄毫无意思,尴尬地转头看一眼在院中洗衣服的高然,正欲抬腿要走,赵一清口中蹦出五个冷硬的字:“滚。高然不去。”这五个字凝结着悲愤、坚定、凄怆和无助。
李才良厌弃地走出房外:“我刚才给你公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你去吗?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你会生活得有滋有味。你看看咱们村,哪还有像你们这样清水冷灶的生活?你再看看现在还有谁穿带布丁的衣服?更重要的是谁也不敢再打你的主意。那种被人骚扰的感觉不好受吧?”他用伪装的慈善参杂着威胁的语气低声说道。
高然没有停下手里揉搓的衣服,沉静而又冷厉地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去的,打消你的念头吧。”
“你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下贱女人。给你脸不要脸,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到时候你来求我吧。”李才良恶狠狠的说完,转身走出院外。
背后“哐当”一声,高然把大门重重地关上。李才良陡然楞了一下,头也不回气呼呼地走了。
高然家是他第一个走访的困难户,也成了最后一个。到此他为自己的走访画上句号。
从此以后,村部的账户上就再也没有了高然家的低保金。高然的名字换成李才良本家族的一个衣食无忧的近门子。
又过了两年,赵一清病情恶化,他在昏迷中谵言不断:“爹错了,孩子……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而后,颤抖的嘴唇慢慢平静,混浊的瞳仁左右观望,尽管眼睛睁的很大,但空洞涣散,仿佛什么也看不到似的。他闭上眼睛,稍作休息。没过多久眼睛猛然睁开,大声又喊道:“高然,高然,大宝,小宝……”
几句话,断断续续说了好几分钟,而后语无伦次,含糊不清。
高然、巧丽、和两个孩子围跪在他的身边,饮泣不已。冯德站在高然的身后默默地流泪。
等他出现一阵清醒时,再次睁开几近干枯的眼睛,四处张望。然后伸出干柴似的手臂,直勾勾地盯着站在一旁的冯德。
冯德走到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他艰难地重复了郭阳托付他照顾柔静的话,只是把柔静的名字换成高然。而后,脸上露出一抹讽刺而又苦涩的笑痕,一滴浑浊的眼泪,慢慢溢出眼眶,流向耳际……
就这样,赵一清走了。这个让自己的妻儿受尽苦难的男人,却享受了悲惨的妻子为其留下的富荫——他在儿媳妇悉心照顾七年后,带着愧疚、牵挂和知足,永远地走了。
十多年后,李才良因贪污受贿,侵吞村里低保资金,称霸一方,被人举报。怎奈,他十多年来把村里副业所创造出来的财富,大部分,暗流上面。省里派遣的调查组没有收集到他有力的犯罪证据,相反的,却得到他是一个关爱村民、为民造福,从而被人嫉妒的好干部的调查结果。随后就不了了之。
第三年,在一次村干部任命选票中,李才良意外落选。一个月后,他却戏剧性地被调到乡政府工作。
现今,赵一清家的大院已是断垣残壁,荒草没膝。上下村合二为一,大家和睦共处,没有了以往的仇视和偏见。原来光秃秃的小山岗,现在却是树木葱茏,红杏满枝。那个曾充满悲怆与凄苦的小院已被废石荒草淹没在悠悠岁月中。
在下村最好的地段,不知何时盖起了两层小洋楼,这是当上老板的大宝给不愿离开村子的妈妈盖的养老家园。
“冯徳呢。我想知道冯徳最后怎么样了?”听了姐姐讲的让人唏嘘不已的故事后,我迫切地追问道。
“你还是以前的样子,无论什么事总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冯徳嘛……”
这时,我和姐姐气喘吁吁的爬上山顶,一阵清风迎面拂来,红杏的香气浸入肺腑,漫山的树林犹如翻滚的碧浪,延绵到天际。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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