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干预主义家庭治疗师的代表
前三章介绍家庭治疗里两大对立的理论主张,以及怎么去理解家庭。接下来的第四章和第五章里,延续了前面的内容,扩展地介绍了家庭治疗的多样性。
干预主义者和自我限制主义者这两类治疗师到底是怎样将他们的观点落实到具体的治疗中的呢?他们之间又是否有相似的地方呢?书里分别列出了四位干预主义者和自我限制取向的五个不同学派来做了详细说明。
干预主义家庭治疗师最重要的标志是把自己看成是让家庭发生改变的促成者,他们认为家庭治疗的最终目标并不是处理某一个症状,而是改变一个系统。米纽庆博士本人,也是其中之一。
第一位干预主义治疗师就是前面提到过的维吉尼亚•萨提亚。萨提亚现在被作为一种治疗技术和流派的名称,在业界有很多拥趸,她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性,咨询风格温暖而又有力。她和她的来访也好,被督导者也好,都会保持一种相对比较紧密的关系。她发展出的很多技术为家庭治疗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比如说家庭树技术,就是我们现在家庭治疗中被广泛运用的家谱图的雏形。这个技术是用视觉的方式呈现出家庭中的各种关系以及各种与这个家庭有关的信息,让治疗师更系统地去理解整个家庭的结构。萨提亚在治疗过程中的人本倾向是极端的,凡事都会是以人本为重,她认为真正的人本注重的是你和我,而不是我,在这一点上,正好是和前面讲到的家庭中“我们”的理念是一致的。因为从个人走向家庭,就是一个从“我”到“我们”的过程。
第二个干预主义治疗师的代表人物是卡尔•惠特克。他虽然也是干预主义者,但是咨询风格却和萨提亚截然相反。米纽庆在本书后面的督导实例中几次提到这位“疯狂”的治疗师,他会在督导的时候问:“如果是卡尔•惠特克,他可能会怎么说呢?”其实,惠特克这种看似荒唐的方法并不是真的不着边际的,因为每当家庭在尝试用一种看起来很有逻辑的方式描述自己家庭的情况时,他们其实是很僵化的,在用理性来掩饰家庭中真正隐藏的问题,比如对死亡的恐惧,对攻击性的回避和对未知的焦虑等等。所以卡尔•惠特克常常会在治疗中用“我有一个疯狂的念头”这句话来开头,去打破和挑战这种掩饰,让家庭可以进入到一个更深层次的呈现。他虽然看似是很随意,很即兴地在提出一些疯狂的问题,可是在他心里是会有自己的目标和方向的,这个目标就是通过治疗师的扰动,将家庭治疗引入更深的体验。
米纽庆提到的第三位干预主义者是默里•鲍恩,对于他来说,治疗的核心任务就是个人的分化,也就是一个人将自己的情绪与他人自主区分的能力。他认为一个家庭之所以会出现问题,是因为家庭成员有很多融合在一起的情绪,这样这个家庭的紧张程度就会增加,个人的自主性就会降低了。所以治疗师需要从家庭纠结的三角关系当中跳脱出来,心平气和地去理解这个家庭,在强烈的情绪张力中保持冷静和理智。他的理论和精神分析有一些共通之处,他认为一个人的分化能力和他童年未解决的情绪依恋经历密切相关,所以想要现在的家庭发生改变,必须改变他的早年关系。对于鲍恩学派的家庭治疗师来说,想要解决他们在临床工作中所遇到的困境,就要先解决他们自己与原生家庭的问题。
最后一位干预主义的治疗师是杰伊•哈里。他认为家庭的症状其实是家庭内部权力斗争的结果。他做治疗的方式是为家庭设计一个治疗方案,让家庭成员重新界定彼此之间的关系,通过治疗师间接的引导让家庭成员想出一些新的方式,这样他们会觉得是他们自己促成了这些改变。表面看起来这种指导的方式像是在操纵来访者,但是其实是要始终秉持着对来访者尊重的态度,来改变家庭成员之间的动力,增加他们的互动、信任与合作。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和其他三位干预主义者有一点小小的区别,他并没有把自己当成治疗的工具,而是包含了一些策略派治疗的意味。但这种策略的实施和下面要讲到的米兰学派和MRI小组是不一样的。
总之,无论是萨提亚给予的滋养,惠特克主张的创造性,还是鲍恩倾向的自主性和哈里重视的权力,治疗风格可能不尽相同,但是他们都具有干预主义群体最重要的标志,那就是家庭治疗的目标,不仅仅是处理症状,更重要的是改变整个系统。
2.自我限制主义家庭治疗师的代表
接下来我们再来看看自我限制主义者的治疗吧。这里的限制包括了三个方面,第一是限制对家庭功能领域的干预,第二是限制治疗师的活动与立场,第三则是限制治疗师的反应。接下来让我们看看这三方面的限制具体表现在哪里吧。
先来说说策略派家庭治疗之一的MRI小组。MRI是心理研究所的简称,在 1958年心理研究所建立后,由几位治疗师组成了一个短程治疗小组。他们受到催眠大师米尔顿•埃里克森和人类学家格雷戈里•贝特森的启示,认为可以用一种反其道而行之的策略来阻断家庭中原先的恶性循环。举例来说,如果治疗师识别出一个家庭中丈夫用买礼物的方式来弥补对妻子情感上的缺失时,他会鼓励这个丈夫继续为妻子买礼物,甚至提高礼物的价值,从而让妻子最终无法忍受,拒绝丈夫的礼物。终止这样一个错误的行为。然后用再定义的方式来改变家庭或家庭成员对事情的认知和看法。当然,这也需要治疗师具有制定策略的能力,然后激发来访者接受这个策略,并能在参与的过程中识别和判断自我的需求和界限。
第二个自我限制主义的代表是问题解决取向的,这是沙策尔从MRI取向中发展出来的。不同的是,MRI小组关注的是恶性循环,而沙策尔算是资源取向,关注的是被家庭忽略的一些有效缓解问题的行为。在这一取向中,有两种基本技术,一是例外问题,比如说来访家庭说他们家里的孩子总是要和父亲对立,那我们可以问他们:“你们是否记得,在什么情况下孩子是不和爸爸对着干的呢?”还有一种就是奇迹问题,还是用这个例子,我们会问:“假如有一天,奇迹发生了,孩子忽然不和爸爸作对了,你们会有什么不一样的行为?”通过这样的提问,让来访家庭可以和治疗师一起去探讨,找出一些有用的资源来减轻现有的家庭问题。这两种技术其实在心理治疗领域里是很常用的,但是在这一取向中却被当做核心技术来使用,把家庭治疗变成了一种简单的认知过程,就显示出其局限性了。
第三个代表是米兰小组。它和MRI小组一样,也是由几个治疗师组成的,但是米兰小组更强调是整个小组作为一个治疗师团队和家庭工作。他们一般会采取一男一女两位治疗师共同接待一个家庭,同时在单向镜之后,还有小组的其他成员观察整个治疗过程。他们认为这样可以让工作中的治疗师带着一种觉察,从而也限制了他们的活动以及对家庭的反应。米兰小组的治疗注重于提问技术,以及给家庭中发生的事情赋予积极的含义,每次治疗结束时还要给家庭布置一些仪式化的作业,整个治疗风格是高度僵化的。
第四个具有自我限制特色的取向是叙事疗法的创始人迈克尔•怀特的外化概念。他主张把人和症状分离,问题是问题,人不是问题。他的治疗就是一个重新讲述故事的过程。他设计了很多问题,把语言当做治疗中最重要的工具,通过这些中立的,带有试探性和假设性的问题,让来访家庭可以更加客观地去面对和看待问题。他会把问题拟人化,比如在说一个孩子的多动症问题时,他会说这个孩子有个双胞胎弟弟,这个弟弟经常会在他的生活中想要控制他。这种外化的方式使得来访者可以症状中解脱出来,从而不再有压力,这样就可以更有效地去解决问题。虽然从这一点上来看,他自我限制的特点并没有前面三种那么明显,但是,把问题单独拎出来的方式,却还是让治疗和人际系统就脱离关系了。所以在这里依然没有将他归入干预主义的分类中。
最后一个要讲的是加尔维斯敦的语言学体系,他们的取向也是会更多关注语言的使用,这种取向有点类似人本主义,强调的是治疗师无知的态度,共情和倾听是整个治疗当中最重要的元素。治疗师接纳谈话中出现的所有想法,也不会尝试去很快理解这些想法,而是让来访者再解释这些想法,由此引发出一个又一个的新问题,这样继续下去,最终问题就会在谈话中消散。由于他们的目标还是聚焦于问题的解决,所以这种人本始终是和萨提亚的那种极端的以人为本是不一样的。
以上五类的自我限制主义取向共同的特点就是治疗师必须关注是否有把自己的观点和意愿强加于来访家庭之上,极力避免让治疗成为一种强人所难的活动。米纽庆认为这样的话,治疗师在治疗室中慢慢的消失了,剩下的仿佛就只有技术了。
3.整合、实证的发展方向
虽然每一种学派都认为自己才是最好的,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家庭治疗师正朝着更加整合的方向在发展,取不同学派中的精华为我所用,用治疗师的多样性来应对家庭的多样性,使家庭治疗变得更为丰富。所以近十几年来,家庭治疗领域里干预主义和自我限制主义的形态之争已不再是家庭治疗师们关注的重点,治疗的实证性成为了大家的聚焦。
一种取向是否有效,需要用实践研究的结果来加以证明。而且仅仅证明家庭治疗的有效性是不够的,需要细化到什么类型的家庭治疗对什么类型的问题以及什么类型的来访者是有效的。
所以本书的第五章里,米纽庆博士为大家简要介绍了几种具有针对性的家庭治疗取向。例如:针对重症精神疾病的家庭心理教育,针对关系困扰的以情绪为中心的治疗,针对儿童行为障碍和情绪障碍的父母行为训练,针对青少年品行障碍的功能性家庭治疗及多重系统治疗。虽然说这些取向的家庭治疗都是本着为治疗有效性负责的态度,试图用一种看得见的方式来证明其有效性,但是当家庭治疗变成了治疗一个疾病,而不是去治疗人的时候,治疗师也将逐渐被取代。
所以米纽庆博士想通过本书传递给我们一个理念:治疗是一场相遇,是治疗师与家庭的相遇,是人与人的互动,在这样的互动中,改变得以发生。一直以来,家庭治疗师们致力于让家庭治疗在人类的心理服务体系中占有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所以才会不断有各种学派争相涌出,但是我们也相信,只要家庭这个社会单位一直存在,家庭治疗的重要角色就始终无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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