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

夏海芹

早春，暮春，浅夏，仲夏，清秋，金秋，初冬，隆冬。

一年有四季，四季有深浅，这些形容季节的词语，适宜缓读，每一个都有诗的味道。

现在的季节，应唤作“清秋”吧。

清秋，即深秋。每到这个时节，既有山枯水瘦草木摇落的寥廓，也有悄怆幽邃的寂寥，在古诗中，清秋总是伤感的。

落魄后主李煜在《相见欢》里低吟：“无言独上西楼， 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一钩月，勾起心事千万重，只能锁住不能诉。

才子柳永在《雨霖铃》中叹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在清秋时节，分离的凄冷是会加倍的。

即便清、冷，这些诗句分明透着美来。伤感中不乏唯美，寂静里又添清朗，浪漫又多情，沉静且热烈，这就是清秋的味道。

今天，也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寒露。此后，昼渐短，夜渐长，热气慢慢退去，寒气渐渐侵生，晨晚略感丝丝寒意。

从字面理解，寒露即露水生寒。清晨，露珠或悬于草尖上或缀在石榴咧口处或挂在红柿子最底端，晶莹纤弱，触手生寒。那圆、润、亮的露珠，多像泪珠，悄然滑落，朵朵剔透，碎了一地。

秋凉，触手可及。

当然，多愁属于古人，今日的清秋里盛不下太多的伤感，无人再对月垂泪对花伤神。

在老家，马路边摊开晾晒着一片片玉米，红橙橙的，看上去温暖又欢喜。略显干枯的豆竿割下来，放在路上，待汽车驶过，豆荚裂开，豆子便滚落出来，藏在豆竿底下，用叉子一挑，圆滚滚，颗颗饱满。

葡萄架和南瓜穰已显出衰败的迹象。天儿渐渐凉后，葡萄渐萎缩也愈甘甜，老南瓜更能透出面甜来。

同样是寒露，在南方，才刚刚有一点秋的痕迹，这是一年中最舒适的时候，扳着指头细数不开空调、不穿短袖的日子，期盼尽快来临。

工作是不分季节的，总有点忙碌。不知为何，忙的时候，我常想起在北方的妈妈，想起那一年我们家包了二十亩地，妈妈没日没夜在地里劳作，不管多苦多累，总要比别人家先收先种。每到清秋，是最辛苦繁忙的时候，地里的玉米棒全靠人力一穗一穗掰下来，妈妈的大拇指总会因劳累过度而“生肆”，十指连心，即便是那样的疼，她也从没有歇过一天或一晌。想起清秋里的妈妈，我总心怀惭愧，不敢懈怠。

今晚，我将离开清秋的北方奔向初秋的南方，安顿好每个昼夜，清秋亦坚定，初秋也开怀，任日子流逝，心自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