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调
她轻拿起淡咖色的吉他,将包裹的异域遮布一把甩开。这两个动作在她身上似乎发生得很矛盾。她貌似是一个恬静安分的妙丽少女,骨子里却细致地潜藏着烈日般热辣的冲击。吉他被她纤长的手指拨弄出慵懒而悠然的声音,穿透阳光洒泼的金蓝色纱帘,在空气中被缕缕拉扯分解,又继续融合。半空中的清新交杂着上空的明媚,在城市中放肆地舒展,然后到她这里,变得乖巧又狡猾。窗外的草色青嫩,有几个孩子在小路边欢快的弹跳嬉闹,那样子叫人心里安煦,感到他们真切的美丽。她悄悄地来到窗前,上半身对着敞开的午后,她觉得自己像一个遥远结界的歌者,通过自己的声音能贴在界口上接近另一块土地,而且感觉如此轻松惬意。她回身看了看花桌布上热气腾腾的白开水,品饮出另一种凉爽与充实。想到这,她搁下未完成的小调,平静地坐了下来。一切安宁。
B调
明天下午四点到学校汇报演出。短短的一条信息,她看得触目惊心。她不喜欢坐在熠熠生辉的看台中央,对着所有人,她认识的还有不认识的大声张扬的呐喊着,来听我弹奏啦!她不喜欢,真是无法理解那种感觉。于是她想现在立刻到校文艺部,她得把事情说清楚,她得坦坦荡荡的告诉他们:我不去。尽管夏日的凉风轻盈自由地贯穿着她的身体,可她感到闷闷的。
校文艺部的丁青是她最不想碰见的人,她就是将脑袋想歪了,都无法想象,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明朗艳丽的女孩。她并不讨厌她,甚至对她的活泼明艳有那么一点羡慕和向往。但是她总是很尴尬,与丁青交谈,她总变得笨嘴呆舌的,像一个木头做的小丑。她无法像丁青一样,看见谁都能将嘴巴弯成漂亮的弧形,有迷人的微笑与聪慧的表现。也许她有那么点自卑。她抱紧她的深棕色吉他,驻足着观赏翡翠般晶亮的叶片。光在叶面上旋转,铺陈,流动,跳跃。夏虫躲在草堆中轻薄地重复着他们的乐章。而远处传来的丝丝咂咂的机械声,有些刺耳与聒噪。
她心里被这神奇俏皮的金色世界搅得有些烦乱。条条轻柔的丝线直射而下,仿佛下了一场辉煌的太阳雨后,收敛得很随意轻松。她就那样站在树下,抱着吉他,目光中掺杂着无法言说的复杂。也许,只是她的心在逃跑中过于绝对。所以她现在很彷徨。蝴蝶在野花中穿梭逗留,花丛,草堆,阳光,树叶,小径,她本来可以将它们与自己化作一幅美丽的画。
C调
他从A市来到B市,行李只有一把木吉他。略显陈旧的木色,古老而沧桑的触觉,然而却可以缔造出新生的音乐之声。他很寂然地的坐在火车上,听轮子辗过轨道的声音,抬头看着沉寂的黑夜,这声音在黑夜中显得如此孤独。
他享受这种孤独。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蓦地被月色下群树的剪影覆盖,悄然怆寂,穿梭无痕。他吸着凉凉的空气,面色略显欢欣。
“妈的,你说在火车上能住的怎么样?”上铺中年男子的咒骂在荒芜的夜里冲散悄寂的宁和。“你叫小王把剩余的钱取出来,我明天早上下九点下车。”他抬头望望那位厌恶的男子,摇了摇头,他是旅行,不是抵达。他很想在这样的夜幕下抱起他熟悉的老朋友,让轻柔神秘从指头泄出,可他不敢确定所有的乘客都是这样想的。上铺中的男子也许会心情更糟,但也许可能会放松一些吧,总之,这不太牢靠。
他揽着吉他,在车厢间穿梭。餐车,医疗室,乘客的扫视……在穿过这些后,他来到了一个结构不同的车厢。一张床上,有一个年轻女人坐着,手里握着一只口琴。
他缓缓地走过去,你也吹琴?他问。女人抬起头,看见了他怀中的吉他,浅浅地笑了笑,说,“是啊。”他与她并排坐下,她笑吟吟地看着他的脸。他轻轻地请求:“合奏一首,好吗?”她没说话,点了点头。悠扬的乐声在车厢内徘徊,接着,活泼的弹跳出现在悠扬中,神秘而乖觉。火车轧轧的声音穿梭其中,气氛安然和蔼,空气清新宁煦,又带着寂寞忧愁,敏感警惕也不时跳出。夜间,火车。然后到站了,到他的站了。唰地一下,灯火通明。台阶在黑夜的明灯下洁净无声,像一块水晶般的圣地,神奇地搁远。她起身,胸起的卡片上写着列车服务员。他说,我到站了。她仍旧淡淡地笑。一个女人站在站台上,对他招手,他看了看她,她的脸色仿佛突然惘然。她清澈的瞳孔中掺透着几点忧伤。他只是看着她。她像蝴蝶一般轻盈地指着站台上接他女人说,去吧。
他抱起吉他,一步三回头的看她,然后他折回来,轻轻踮起脚尖在她身边说,其实你今天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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