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似水

[郑重声明：文则原创，文责自负！]

01

晚上10点半，陪着女儿写作业的小雅见着静思的微信留言，心里一阵欣喜的同时还夹杂着惘然若失的情绪，因为距上次静思给小雅发信息已时隔一年零三个月了，这么长时间小雅始终担心上次自己情绪失控会给这段友谊蒙上一层阴影。

不过此时此刻，小雅和静思两个人手机上你来我往的信息，虽远隔千山万水也显得十分热络。两人在夜幕中按着手机键敲打着字码，也许是害怕语音会暴露太多的情感，亦或是来不及思索与斟酌的语音不能很好的表词达意，所以多年来，小雅和静思的微信聊天，非常默契地只发文字信息，因为文字更能隐藏着想隐藏得一切，表达着想选择性表达得一些东西。

一贯视对方为红颜知己的小雅和静思秉承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理念，半年六个月才彼此问候和关心一下对方的境遇，但近年来，每一次两人的聊天总会被彼此突来的事由弄得嘎然而止，远没有了年轻时那样的畅快和直抵心间，这得归功于一万多公里的距离、六个时区13个小时的时差和二十多年光阴的距离感和隔阂吧！像这一次时隔一年零三个月未有对方消息的时间还是太长了，长得让小雅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结束了与静思的微信聊天，小雅从头至尾翻看了上一次于2022年6月1日与静思的聊天记录。

静思：忙啥呢？好久没消息了！

小雅：巧了，昨晚上梦到你，上班路上还琢磨呢。

静思：是不是哦？你最近忙啥呢？

小雅：不怎么忙，你呢？

静思：很无聊。啊哈前段时间给你微信没消息，还以为你咋了呢？

小雅：状态不好，就没回复你！怎么无聊了？难道不忙？

静思：嗯，焦虑，空虚！

小雅：中年危机症候群！

静思：可能是。你前段时间咋了呢？

小雅：咬咬牙就过去了。

静思：不爽！哎，有种混吃等死的感觉！上进心越来越小了！

小雅：不说了吧，中年人的苦楚不足与人道也，自己消化了就好了。

静思：这人！不足与外人道也，我又不是外人！

小雅：嗯嗯，是亲人！

静思：好吧，二宝挺好得吧！长大了吧？

小雅：你的学术成就很不错吧，还不上进？难道要成杨振宁？

静思：向往百岁！其他的不敢贪望！

小雅：这个最实惠，其他的都是扯！

静思：哈哈！哎，苦逼！没办法！

小雅：说来听听你的焦虑和空虚。

静思：就是没有方向的感觉！前途未卜，渺茫！每次发完一篇文章，就会不由得空虚和焦虑！你这老说我也不说说你。

小雅：想宽抚安慰一下你，想不到合适的话语该如何慰籍？

静思：心领啦，就是发发牢骚，生活不还得继续？

小雅：人生苦短，眼前的不满意，就畅想一下你希望的最好状态是什么样的吧？

静思：二宝咋样？这咋问你啥也不说呢？哈哈，这是保密？

小雅：二宝再渐长，我这神回复！

静思：呵呵！

小雅：我正脑海里畅想我理想的状态是啥样，你的话锋一转，少了几许浪漫！

静思：好吧，你畅想下，给我分享分享！

小雅：一起畅想，别光偷听我的！

静思：那你先打个样儿

小雅：有工作，不忙不闲，没压力，银子多，子女优秀且顺畅，还能环绕在身边，偶尔吹个海风，旅个小游，吃点好吃的。

静思：嗯，真不错！

小雅：该你了！

静思：我和你想的一样，姐夫咋样？都挺好的吧！还在忙KTV生意吗？

小雅：切，我是完全没理想没追求，你不是还嫌自己不上进呢吗？你就想想你上进后的样子？

静思：离目标越来越远了。

小雅：目标有心里目标和现实目标！

静思：哎，怎么这么痛苦呢！

小雅：弱弱地问一句，是和我说话痛苦吗？

静思：不是，是心中痛苦！

小雅：我不了解状况，猜测你的根由是不在国外没有归属感呢？你家庭美满，妻贤子康，唯独不满意得便是事业吧！

静思：我拿到中科院一个offer，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

小雅：恭喜，祝贺，我的NB老同学，你怎么打算？

静思：没怎么打算，go with the flow！上帝之手怎么摆弄我，我就咋办。也没啥恭喜可贺的，世事难料，尤其现在。我一个朋友准备6月份回国工作，航班熔断，改签8月份，现在还不知道后面啥情况呢！

小雅：你是被西方洗脑了吧，还上帝之手？

静思：那倒不至于！

小雅：堂堂大科学家还这么唯心？

静思：上帝之手不是很平常的形容词么！

小雅：呵呵，不想道德绑架你，总之不忘初心很有哲理！

静思：我现在不得不唯心，因为所有事情都非人力所愿，我想的事情都不成，你说这不是命吗？

小雅：不知道如何选择的时候听自己的心！

静思：哎，烦闷！

小雅：爱迪生还99次失败一次成功了呢，别灰心！

静思：哎！是不是该说说你了！

小雅：你是大我的烦恼，我是小我的烦恼，不好意思说得出口！

静思：切，得了把！还大小我，给你整这么高大上，有那么夸张么？都不是一地鸡毛！

小雅：今天不想说，会流眼泪的，眼眶已经湿润了，不要让我在单位办公室泪崩了！

静思：这么严重么？

静思：咋了呢这是！

静思：嗯，不想说就不说，别影响你情绪！

小雅：嗯！

静思：行，那你好好上班吧！

小雅：杨叔恢复得怎么样？

静思：我这负能量满满，别给你添堵了。他还不错，谢谢关心！

小雅：啊呀，这么客气！还是倔老头一个吧？

静思：呵呵，性格很难改变！

小雅：老人顺着点吧，最后祝儿童节快乐！但愿我们归来去仍是少年！88

静思：嗯，是的，谢谢！节日快乐！88！

静思：印象中的你都很快乐和开心的，昨天听你那么说，心里也很难受。成年人的崩溃有时候就一刹那。或许也不需安慰，因为你内心已很强大。但还是希望一切顺意，快乐常伴。印象中的你总是定格在高中时的朝气和乐观里了！

2022年6月1日，小雅看着静思最后两条消息，终没有勇气再回复他，耳边如水般轻柔舒缓而又哀伤忧思的歌词此刻却像一把刀一样把小雅的心剜割得悲恸悱恻，眼泪终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谁让瞬间像永远?谁让未来像从前?视而不见别的美，生命的画面停在你的脸。不曾迷得那么醉？不曾寻得那么累？如果这爱是误会，今生别的事我不想再了解！年华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想你的心百转千回，莫忘那天你我之间！”

岁月流逝得越久，小雅就越觉得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荒唐与错误，可人生如戏，既然当初做了决定，就得用一生去为这个决定而买单负责！

泪眼婆娑的小雅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习惯性地来到公园旁边那一条她平常最爱独自去走一走的林荫大道上。

初夏的季节，两排高大的白杨树已经披上了新绿，上面互相交织的树干和密密匝匝的树叶遮住了阳光，可几缕倔强的光线透过缝隙倾泻而下，映在地面上形成一点一点的光斑，这光斑如梦似幻地装饰着这条小路。春花秋月，夏蝉冬雪，那一抹随风飘舞的落叶无数次拨动着小雅的心弦，就着通天如柱的光线，回忆再一次沦陷……

02

当小雅风尘仆仆地跑到公社的公共电话亭查到自己的高考成绩只有380多分时，那一刻她并没有太伤心，反而是不知所以地笑了一下，那一刻她不太相信在重点班级排名前十的她会考出这么个烂成绩。

朴实无华、整日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的父母，根本不懂得高考以及后续填报志愿和选择学校的相关事情，自然也给不出小雅一丁点建设性意见和建议来。站在人生十字路口的小雅、面对着没有书读的小雅才慌了神，才开始忧虑起来，整日以泪洗面得在乡下浑浑噩噩地过着一天又一天。

那时候手机还极少见，又因家和学校的距离很远，小雅仿佛是与校隔绝的孤雁，既不知道班里其他同学的高考情况，也联系不上任何一科老师，究竟是选择报一个专科院校还是选择复读小雅像迷途的羔羊找不到答案。

读大专，小雅着实心有不甘；复读，小雅想着学校那个容纳300多复读生、冬天没有暖气而贼冷夏天没有通风窗户而贼热的大礼堂教室，心理就有点抵触了起来，再加上复读教室的座位是按高考成绩而排的，以小雅的成绩来说起码得排在二十排之后了，这种学习环境复读一年能不能考上一个本科院校小雅心理着实没底。

当小雅对以上两种选择都不满意的时候，电视机里某城市某个大学铺天盖地的招生广告信息渐渐吸引小雅的眼球，小雅决心要去读那个大学了。

等到快要开学，小雅去学校办理退费等事宜的时候，才看到学校大门口张贴的那一份醒目的复读名单。小雅一一掠过后发现了好多同学，最后在榜单靠后靠下的位置赫然看到了静思的名字，那一刻小雅的心突突地在跳，“原来静思也落榜了，原来静思的分数和我差不多，静思选择了复读，我也要复读，我也要补习，我也要考个本科大学。”小雅一遍遍地对自己说着，内心也一点点地坚定和澎湃了起来，她旋即找到了老师报了名，第二天就跟着复读班开始上课了。

有时候命运之神就是这样，冥冥中仿佛在牵引着众人一样。如果小雅不是那天去学校，就报不了复读的名；如果小雅不是看见静思的名字，就被忽悠进野鸡大学虚度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光阴，也就后来考不上本科院校了。

小雅后来才知道，那一年高考，班里只有三个同学上了本科线，其他名落孙山的同学走专科的走专科，复读的复读，就业的就业，总之各有各的打算，各奔各的前程了。

等小雅真正踏入那个如烈狱般的大礼堂复读教室，按分儿分好座位后，才惊喜地发现又与静思像高中三年一样成了前后桌，这使得小雅在难熬的复读日子里有了些许的温暖和动力。

03

小雅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高二时的一次班级大扫除，小雅把玻璃擦完后爬在班级栏前仔细地品读着同学们关于理想的作文，当小雅看到静思的理想时，心理一阵震颤。静思的文中写到将来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去尽力医治好那些患上和他妈妈一样病的人。

小雅看后才知道，原来静思的妈妈因病逝世了，原来静思很小的时候就和爸爸相依为命地生活着。这怎么可能？小雅一边屏息读着静思的作文，一边心理五味杂陈地想着这个坐在她前排的男同学，心中不免有些怜惜和心痛起静思来。

静思平时是多么开朗乐观的人！一下课就像个猴子似地一蹦三丈高地跑出教室和同学们疯玩在一起，即使高中学业再紧张也丝毫阻挡不了他那颗爱玩的心。大家也都一丁点也看不出静思因没有妈妈而表现出的忧伤的情绪来。反观小雅，因文静而内敛的性格总感到特别自卑和多愁善感，小雅羡慕着如阳光一样灿烂的坐在她前排的静思，也总会在背地里看着快乐搞怪的静思而不由自主地跟着嘴角上扬一会儿，心理乐呵一会儿。

静思个子不算太高，体态敦实，憨实可爱，一年四季都留着由爸爸亲自推得不太考究的小平头。冬天脖子里的黄脖套、成年人穿的黑色皮夹克棉服和略显肥大的灰色裤子更是成了静思独有的装扮。相比于其他男同学考究的穿着和发型，静思那一份特有的纯真和朴实无华积极乐观的做派，让小雅心理不免暗暗地敬佩起静思来。

学生时代，往往“同桌”的故事会随着《同桌的你》的歌谣而被无限扩大和赋予某种色彩，但静思和小雅却上演着前后桌的美好故事。

高中三年，静思跟一个学霸女同学琴做同桌。琴是一个极其虚伪和自私的人，常常用啥也没看，啥也没背，啥也不会来搪塞着静思的请教，碰过几次壁的静思，极其讨厌和反感起虚伪的琴来，之后再有没弄明白的题或是没抄全的笔记时，静思开始向后桌的小雅寻求起帮助来，小雅尽其所能、不厌其烦的态度终没让静思失望。

班上小雅和静思的成绩差不多，不算太拔尖但也绝对不差，两人除去学习上的探讨外，渐渐地发现彼此有很多同频相似的地方，比如那如玉般温润的性格在班里永远也不出挑显眼，比如那种对文学的热爱，那种朴实无华、真诚待人的品质以及积极上进的拼搏劲儿，这使得两人走得越来越近、关系越来越好了。

美好又短暂的高中生活恰似流光溢彩的画卷，也似清新淡雅而又芳菲永驻的百合花，在不经意间，在小雅和静思下课时地嬉笑打闹和彼此间的恶作剧中，那种最纯洁的友谊之树一点点萌芽壮大了起来，彼此间的份量在对方的心底一点点地增加着砝码，可那份朦胧的情愫在面对着关乎人生命运的关键时期，小雅和静思再一次默契地克制和收敛了起来，而像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一般互相帮助，携手并进，全力为各自的大学梦而冲刺和奋斗着。

可造化弄人，高中三年后，偏偏静思和小雅一同走上了复读之路。但当恐惧的小雅坐进那黑黢黢的大礼堂补习教室时，发现补习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压抑和难熬。整个补习教室里鱼龙混杂地聚集了各路高考失利的落榜生。有学习特别牛B的，也有脑袋空空啥也不会的，有真正沉下心全神贯注学习的，也有无所事事去混日子的。

反观小雅和静思这般平时底子不错只是考试期间因紧张等原因发挥失利的同学，在补习班牛B老师们（补习班基本配备了学校最好的老师）的带动下，第二轮学习起来就显得轻松了许多。

另外，小雅座位旁边既有心心念念的静思，又有整个高中时期关系很好的三五闺蜜，还有几个新认识的从别的学校而来的“幽默大神”。前后左右六七个难兄难弟，每天除却紧张的学习之外，一向内敛的小雅也像放飞自我一般加入这帮人地胡侃海聊、神游八荒中。

补习的日子里，每日地嘻嘻哈哈，把高中三年时刻都处在紧张压抑之中的小雅解救和释放了出来，学习和心态上的完全放松，让小雅在最最艰苦的环境中，真正体会到学习的快乐。那种相比于高中三年像禁锢在铁链枷锁而又背负太多负担的前行者来说，这个时期的小雅却像一个轻装上阵、简兵骑行的奋战者，学习效果要比之前好上几百倍。

多年之后，当小雅回忆起高中生活时，那段补习班的日子无疑是最快乐的，因为小雅和静思又多了一段在同一战壕共同奋进的时光，除却小雅和静思彼此之间一样地嬉笑打闹，一样地互相讲题和腾挪笔记，一样地借东借西外，那冬天里的手套成了小雅心中挥之不去的温暖。

偌大的补习班冬天里没有一丁点儿暖气，而人来人往、人进人出的缘故，让嗖嗖冷风钻进教室每一处地方，向来极其怕冷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的小雅，在这样零下十几度如冰窖一般的教室里，简直如坐针毡，即使戴上一天的棉手套也暖和不了那一双僵硬的手。一次静思和小雅相互探讨题的时候，静思的手无意见触碰到小雅的手后，刺骨的寒意使得静思的手立马向弹簧一般缩了回去，静思一边戏谑取笑着小雅的手如死人的手一样冰凉可怕，一边问小雅要过了棉手套戴在了自己的手上。几分钟后静思把棉手套还给小雅并会心地让小雅把手套戴上，不明所以的小雅当把冰冷僵硬的手伸进那棉手套后，一股暖流瞬间从指尖儿暖到了心尖儿上。那个冬天，静思就是用这种方式给小雅暖着冰凉的手。

04

秋日的暖阳透过高大的树木洒下道道金光，黄的、红的叶片随着微风飘洒在空中，落在地面上。静思牵着小雅的手无拘无束地奔跑在小桥流水的林间，两人是如此得开心快乐，正当小雅停下来伸手想要摸一摸静思那俊俏、温暖、如阳光般灿烂的笑脸时，清晨讨厌的闹钟把在梦中的小雅吵醒了。

小雅好不气恼！她突突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不愿醒来的她使劲儿闭上眼睛想要重新续起那个美妙绝伦的梦，可梦终将是梦，小雅无奈地穿好衣服在室友们还在呼呼熟睡的时候，习惯性地向往常一样伴着晨曦来到操场上晨跑起来。

三年多了，当小雅考上大学之后，便再没有了静思的消息。那时候手机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还像个奢侈品一样可望而不可及。小雅和静思分别之时未曾留有任何联系方式，虽经多方打听，可静思却像人间蒸发一样三年多一点消息也没有。小雅曾心里无数次迁怒于自己何必在刚迈入大学校园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给还在补习的静思写的那封信中结尾处留下“若忙就不必回复！”的话语？

小雅多么渴望着静思的回信，这样两人就有了彼此的联系方式，就能知晓彼此的消息，可三年多了，小雅都快要大学毕业了，竟然都不知道静思考在了哪个学校？读了哪个专业？有没有考研的打算？

小雅在操场上一圈圈地跑着，脑海里一边沉浸在那个甜蜜的梦里，一边一点点地想着和静思的辗转分离。一向对特别梦境有着强烈第六感觉的小雅，心里异常地悸动着，在晨跑后一身汗水的情况下，小雅顾不得洗漱，第一时间来到学校的机房，登录了Chinaren高中校友录里，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她终于发现了静思的足迹！

Chinaren高中校友录，小雅三年来无数次地登录进里面，高中几乎所有的同学陆续都在那里占有一席之地，留下了QQ号、电子邮箱或是寝室电话等联系方式，可唯独寻不见静思的影子，这让小雅一次次地带着希望而来却又一次次地带着失望而去。

今天的梦境指引着小雅登录进了Chinaren高中校友录后居然欣喜地发现静思也注册了相关信息。小雅捂着胸口，激动得眼含泪花、手指发颤地按静思留下的电子邮箱第一时间给静思发了一封Email，之后小雅心情忐忑地等待着静思的回复。

这一次小雅的去信终没有向上次一样石沉大海，第二天静思就给小雅回复了。静思的回信中一上来就批评小雅第一次去信中结尾那一句“若忙就不必回复”的话语虽贴心但又冰冷决绝，搞得他这些年想给小雅写信都没有勇气下笔。

一来二去，小雅和静思通过Email了解了彼此大学里的境况和关于未来的计划。

静思愕然惋惜着小雅放弃考研的决定，字里行间他都理解不了以小雅这样上进的个性，为什么不往前去迈一步？而小雅读着静思的字句一遍又一遍，她想笑，想着那个未曾变化的静思，想着静思与她的调侃和戏谑，仿佛自己又重获至宝；可是小雅还想哭，为自己不去考研的无奈决定，和自己将要跟不上静思脚步的那一份惘然若失。

对于迈入大学校园的莘莘学子们来说，大学时光最是人生繁花似锦的年华，几度春风拂面，几经花开花落，渐行渐远的时光和若隐若现的美好，无不令人们留恋与想念。可于小雅而言，三年多的时间，大学的光阴虽美好，但也实在太苦、太累、太狗屁，小雅有太多的苦楚压抑在心中无以言说。

静思的出现，仿佛像一道光照亮了小雅的世界。小雅多么想向久别重逢的静思倾诉着这三年多来发生的一切一切，可小雅与静思的学校隔着1400多公里的距离，小雅一则不愿将自己的故事在QQ这个虚拟的网络聊天工具上与静思分享，二来也更不想让正紧张忙碌备战考研的静思分心和分神，所以小雅把急于倾述地语言转化成鼓励的利剑，激励着静思奋发向前！

半年的时光过去，小雅大学毕业留在了北京，进了一家国有控股公司工作，静思也如愿考上了研究生。

时间的齿轮一天一天地转动过去。秒针、分针、时针，拖着虚影转动成无数密密麻麻的日子，最终汇聚成人生的长河，勾勒出每一个人的命运轨迹。在那些决定命运的时刻，上天给人们的提示往往少的可怜，因此它看起来和之前和之后的一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它却实实在在地改变了人们往后的一生。

又一次的选择，又一次站在了人生十字路口，小雅纠结万分，每一次的选择，也许左边是天堂，右边是地狱，可怎能分的清？谁又能分的清？

想当初高中文理分班时，茫然无助的小雅，在课桌上把文理两个字写在两个纸条儿上，然后纸条揉成纸蛋儿，用手高高地抛起后，哪个纸蛋儿落下的位置离小雅近些，小雅就选哪个。结果抛了三次后，抛的结果是两次文科一次理科，按理说应该选文，可小雅却选了理。

迷途的惆怅会扯碎人的梦想和脚步，这一次面对着静思和林沛，其实小雅心理一万个清楚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小雅心理默默的对着自己说，如果自己比静思大三岁就毫无疑问的选他，可对着属相表，小雅算来算去，属猴的她怎就比属猪的静思大了四岁呢？

小雅虽有万般不舍，可根深蒂固的思想怎么也逾越不了心中筑起的那道高高的无形沟壑，心有不甘，胆小懦弱的她终归把人生最最重要的天平砝码倾斜在比她大两岁、同样是老乡的林沛那一端。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她呆呆坐在昏暗的电脑旁，泪如泉涌，紧握的拳头捶打在胸口，心还是无比的疼痛，像剜去心尖儿的一块肉一样。

差不多在北京生活了5年时间，这座城市纵然是繁华遍地、万千流光，于小雅来说却是既熟悉热爱着又窒息讨厌着。繁华的背后是拥挤不堪，现代的背后是犄角旮旯处那些市井的不堪与丑陋。总之，川流不息的京城，不管是车流，人流，都涌动着向前，可小雅还是觉得这里的一切一切空空如也不属于她。

于是选择了就是选择了，从此之后，小雅的人生像脱缰的野马，开始脱离了现有的轨道和梦想，奔向了远方，奔回了家乡。

在北京工作半年之后，小雅像梦游一样，交了不菲的违约金辞去了北京的工作后和林沛回到了家乡。小雅凭着实力，考进了政府部门开始了朝九晚五的工作，沛林则选择了下海经商。

05

静思三年研究生毕业，又计划着去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攻读博士了。临行之前静思回到家乡与父亲和小雅一一道别！

期间，静思也回来过，小雅和林沛热情地招待了他。而这一次，静思单枪匹马地回来又要单枪匹马地向更远的地方出发了。

小雅请静思在闹中取静、环境优雅的自助西式餐厅吃起了晚餐。两人各自挑选好美食后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边吃着美食一边喝着红酒。酒过三巡，小雅和静思都面色微红，闯开心扉地聊着各自的故事和过往。这么多年来，这是小雅和静思第一次面对面坐下，无话不说地畅聊着一切。

小雅向静思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大二的时候，愚人节那一天，小雅被一个噩梦惊醒，梦中父亲和母亲遭遇了不测，醒来后惶惑的小雅并没有在意，可等她假期回家的时候，才得知父母就是在那个晚上被雇来的帮工杀害了，父母殷红的鲜血留满了地面，更有血迹喷洒在墙面，等到被人发现已是第二天午后的时间了，这也成了十里八村几百年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惨案。哥嫂及其他亲戚为了不影响小雅的学业将这一切隐瞒了下来。

那一个假期，小雅的心无一天不紧缩疼痛，小雅的大脑无一天不空洞无边，她不相信刚过50岁还没等到小雅去回报的父母怎就以这样令人悲悯的方式撒手人寰？小雅总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愚人节的梦，直到哥嫂将小雅带到父母的坟冢前，小雅才意识到父母是真的离去了，那一年小雅19岁，这叫小雅以后的路怎么走下去？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开学了，学费还没有着落的小雅只身回到了校园，到了宿舍，本就沉痛的小雅刚一打开被褥，竟发现被褥里住着六七个未睁开眼睛、光溜着身体、呲着胡须、卷着尾巴、蠕动着腿脚的刚出生的小老鼠，小雅和舍友们尖叫的声音引来无数女生的驻足观看，那一刻没有安慰只有异样的眼神和窃窃私语地诽议，让本就敏感、和极要面子的小雅顿觉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第二天，顾不得一切的小雅第一时间找到了教务处的老师去申请学费减免，可因老师的拒绝，情绪激动到崩溃的小雅和老师大吵了起来，最终众多老师和同学的围观以及别人异样的目光成了压垮小雅的最后一根稻草，小雅哭泣着跑出了校园，不辨东南西北、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繁华的京城，至此精神恍惚的她每天晃荡在地铁上，公交站旁和天桥底下，小雅脑中渐渐有了想要退学的想法。

直到有一天，小雅晃荡进图书馆，看到那微光中泛着金色印记的一排排书籍，看到那席地而坐如饥似渴读着书的大人和小孩儿们，闻到那一页页书籍散发出沁人心脾的书香时，霎时间心灵被震动得猛然间清醒了起来，她怎能轻易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大学生涯？即使再苦再难她都要努力地坚持下去，走下去！

于是美好的大学生活从大二开始对小雅来说就噶然而止了。她一边打工、一边勤工俭学、一边继续着学业。她戴上了厚厚的铠甲，收起了灿烂的笑脸，她的骄傲，她的坚强成了同学们不敢靠近的锋芒，她由原来活泼开朗的开心果渐渐变成了一往无前的独行侠，可好歹四年的光阴终归熬了下来，小雅也终归放弃了考研而不得不早点出去找份工作来养活自己，期间的辛酸与无奈想必只有清风与云彩能知晓吧。

小雅静静地向静思讲述着一切。小雅告诉静思，当寻到静思的联系方式后小雅有着怎样兴奋与激动的心情？

时过迁境，小雅以为时间抚平了一切，可当小雅讲述完这一切时还是忍不住的地落下了伤心的泪水！

静思的心抽搐着，他燃了一根香烟，把划过眼角的泪水隐藏在缭绕的烟雾中，只一遍遍地问着小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为什么自己独自承受着这一切？

小雅抹着眼泪，噗嗤地笑了起来，答道：“也许这就是命吧!这么多年也释怀了，还是说说你吧。”

静思抿嘴一笑：“我的大学比你没心没肺得多了。”虽是微微一笑，可悲伤地情绪还是没能逃过小雅的眼睛。

静思静静地向小雅讲述着他的故事。六岁时，静思的妈妈因尿毒症去世，留下了爸爸和静思，两人相依为命的生活着，由于给妈妈治病欠下了许多债，家里几乎是家徒四壁了。父亲为了不影响他的成长，多少年来苦苦支撑着这个家，期间也遇到了一个阿姨，可当时不理解父亲的静思以无声地哭泣抗议着父亲的做法，父亲终究还是放弃了重新组建家庭的想法。

后来静思考上大学，父亲送他到校园，临别时他竟头也不回地跟父亲告了别，他特别混蛋的想要与曾经那个家就此诀别。

再后来，大学期间，他颓废着，抽烟、喝酒、打游戏，只是在大三时才幡然悔悟，想着要考研。现在，他要出国了，他也像当初一样特别混蛋地与相处了一年多的女友做了诀别。

静思和小雅，就这样一会哭儿着，一会儿笑着，谈论着彼此的一切，他们的心离得那么近，他们在彼此面前是那样得真诚和坦率，不用像在其他人面前带起那厚重的面具而伪装着一切。

记得饭店打烊，两人还有好多想要说还没说完的话。

第二天晚上十点多钟，小雅接到静思的电话说想要再见一见小雅。小雅如约见了静思，满嘴酒气的静思说没什么事情只是明天就要走了，想要拥抱一下小雅。说完静思张开双臂，小雅把额头埋在静思的肩膀上静静地感受着静思双手拥抱其后背的感觉，小雅终没有勇气去回抱一下静思，小雅的心滴着血，她知道，是她先背叛了静思，是她先放了手。

一秒的拥抱之后，静思头也不回地骑着自行车走了。看着醉酒的、摇摇晃晃骑着自行车的静思，小雅不放心地打了车跟在后面，直到把静思送到家为止！

那是一个深冬寒冷的夜晚，大街上人烟稀少寂寥无声，偶尔传来的声音更衬托着街道的冷清。寒风吹在小雅的脸上，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浸湿了她的脸庞。

送完静思，小雅独自一人走在这深邃的夜里，她不愿把她和静思比喻成两条相交后渐行渐远的平行线，因为小雅知道纵是千山万水她仍将会与静思相遇在某一个地点，因为他们早已在彼此的心间给对方留下了一处最最重要而隐秘的位置。

想到这里，小雅的心暖暖得，就像冬天里那冲出寒冷的禁锢而散发着微弱冷清的灯光，定会为这无边的夜晚增添一份迷人和温暖的色彩吧。

06

以为的分别，以为的天南海北在如今发达的网络世界的影响下，也不过是人们内心鸿沟的借口罢了，如若有心沟通和联系，那么再远的距离也不是距离了。

静思远渡重洋到了大洋彼岸另一头的第一时间就在QQ上联系了小雅，小雅也无不惊讶的发出一句感叹“哇！以为距离很远，可一转眼我们就在网上见面了，这也太神奇了！”

的确很神奇，有了网络桥梁的联结，小雅和静思物理距离越来越远了，但是心灵的距离却越来越近了。他们总是把心底最酸楚的痛苦、最肆意的快乐、最动人的梦想以及最不可言说的秘密说给对方听。

小雅曾为静思刚到异地不适应的苦闷和忧愁而独自在电脑屏幕这端掉着眼泪，静思也曾在电脑屏幕的那端苦口婆心开导和劝慰着想要与沛霖离婚的小雅。

再后来，静思毕业了、结婚了、工作了、有三个孩子了。小雅也忙碌着自己的工作，有了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这期间学业有成的静思也隔个三年五载回来一次，跟小雅一家聚一聚，聊一聊。

静思和小雅两个人用红颜知己式的方式陪伴着彼此，从青年走向中年，也从青涩走向了成熟。

当别的人、别的事、别的责任、别的追求以及越来越多别的因素充斥在静思和小雅的身边时，静思和小雅的聊天交谈慢慢地变得既不酣畅淋漓也不直抵心间了起来。

成熟后的二人不知从何时起开始了报喜不报忧的聊天模式，也不像年少时那般无话不谈了，他们都明白，成年人的世界有些东西终需自己一个人去慢慢承受、慢慢消化为好，哪怕是欢乐还是忧愁，只是在这流年似水的光阴中淡淡的问候几句，知道对方安好，给对方在内心深处留个位置就可以了。

这大抵是小雅和静思最好的相处方式吧，正如《云烟》中“切莫走近,让它是云烟。到我的梦里来，到你的梦里去，我爱过的人，爱过我的人，让他永远是云烟，永远是少年，永远永远是梦幻.....”那样，曾经的一切过往都流逝在这淡而悠长的似水流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