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

文/老鹿

有时，我会处于一种恍惚中，怀疑某些已经发生或期待发生的事情的真实性，也许，这世界本无什么真实性可言。

每天每日，有那么多的事情发生，有那么多的信息传来，很快，我们会忘记一些人，和一些事。

终至于最后，将自己也忘记。

多年前的一幕挥之不去。

黑黑的夜晚，从老家家里出来，车子经过村委门口，灯光球场灯火通明，年轻人在球场龙腾虎跃，争抢篮球。“唰”一个远距离3分球后，挥汗如雨的年轻人拿起一瓶矿泉水猛喝，喝完，随手一扔，那个空了的塑料水瓶骨碌碌往前面滚去……

一直守候在旁的我80多岁的老爸，起身，去追这个白色的塑料瓶子，那个瓶子滚到球员脚下，又被带远了点。人丛中的老爸，晃动着身子，尽力躲避那些灵活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滚动的瓶子……一个好心的球员看见了，一脚把瓶子踢到老爸身边，老爸慢慢弯下腰，捡起瓶子，扔进拎着的袋子，袋子里已经有了几个瓶子。

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此时老爸的脸色，也许有些许笑意吧。车上，我和先生，还有我外甥女、外甥女婿，四双眼睛一直看着，看得泪眼朦胧 ，但也唯有叹息。

车子移动，终于缓缓驶离那片灯光，那个晃荡的身子。

老辈人渐行渐远，同样的遭际和心态降临到我们这代人身上。

就要出发了，我却忽然之间不辨东西，周围人也全然不认识，刚整好的行李也全不见，赶紧跑到原来的房间，却已换作新来的旅客，没有一丝我熟悉或者住过的痕迹。

手机停了。

重新启动，总算打开手机，屏幕一点点跳出来，先生已经不知打了多少电话。

街上人很多，两边都是建筑工地，脚下踩着厚厚的垃圾。不知怎么，我的包滑落地上，包的拉链没拉上，里面东西掉出来，我赶紧蹲下，在刨花等垃圾堆里摸，摸到一个硬硬的皮夹样的东西就塞包里，好像还有，又摸，又摸到硬硬的袋子，一共摸了3个，肯定是多于我原有包里的东西了……但路人行色匆匆，似乎并没人注意我。

到街角僻静处，赶紧打开包。取出一个黑黑的，见里面还有一层，却是装着一袋乳白色小圆石子，好像是用来固定水仙花球的鹅卵石吧，赶紧扔了。又打开一个，鼓鼓囊囊的，颜色花花绿绿，不知何物，一抬头，对面一家小店正在大发这种广告宣传品，有人从旁边过来，自行车上挂着一长串，正是这玩意儿……

正想再打开第三个，一个身材瘦长的熟悉身影从对面过来了，谁呢？却是我先生，他一把抓住我和我的包：

“你这些东西哪来的？又去捡来了？赶紧扔掉回家去！人家都在说，你这人变了……”

原来我已经不认识自己了。那种捡拾抑或偷窃，给人带来隐秘的刺激与快乐，这就是令人恐惧的老年孤独症吧，也许还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