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过年

作者: 一棵小树苗 | 来源:发表于2018-01-31 12:05 被阅读22次

    小时候说过年,指的是现在的渡春节。印象中最深刻的是放了寒假后的日子。放假不出半月就到春节了。

    盼望中的年一天一天临近了。家家户户开始忙着置办年货。大人们开始频繁去赶集,去购买过年所需要的吃的、喝的、穿的。

    在我上小学的几年里。我们穿的新年衣服都是大人买布自己缝制的,没有现成的衣服。

    妈妈是乡邻五村有名的裁缝。每到腊月是她最忙的时候。家家都要买布,给小孩大人做新年衣服。

    每到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腋下夹块布的家庭主妇们就陆陆续续的来到我家。她们聊着家常,一会说:年难过、难过年、年年难过、年年过。一会又互相欣赏着从集市扯下的布,什么涤纶、锦纶、的确良、国防绿等想像着穿在身上的好模样。

    因为要现场量尺寸。许多小孩儿和男人也跟着家庭主妇来到我家,等着妈妈,给他们量体裁衣。

    每天这个时候是我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家徒四壁的屋里在这个时候坐满了人。我们小孩子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嬉笑打骂。

    时而从家里跑到院子里,时而从院子里窜进家里。冬日清冷灰暗的天空,因为我们小孩子的活泼玩闹而生动起来、亮丽起来。

    我们跑进屋里,大人们嫌我们吵,又把我们哄到院里。轮到谁量身材了,急吼吼跑进家里,往妈妈面前一站。小孩总是痒多,特别是女孩。量下她的腰围她就边笑边躲,量她的脖围,她就缩成一团。笑得浑身都在抖。

    等在旁边的婶婶阿姨们就笑着骂着。但是一点儿也不恼。左邻右舍的一点都不生分,一点也不会和你客气。多年的邻居谁不了解谁?说你就说你了,你不计较我也不计较,其乐融融,好像一家人。

    大大的一块布铺在宽大的桌子上。妈妈先把来人的腰围臂围臀围肩宽等一一量下。记在心里,然后在布上,用白粉笔比比划划一番。用剪刀在白粉笔滑过的地方再将布剪开。

    随着裁衣服专用大剪刀的嚓嚓声。一块大布三下五除二就变成了一条条一绺绺的布片。

    这些布片妈妈转手给侯在锁边机旁的大姐,她踏着脚板,锁边机飞转就把裁下的布片毛边锁好了。

    那时候几乎家家都有缝纫机。心灵手巧的主妇们就拿上这些锁好边的布片,回去再缝制成衣服,钉上扣子,锁好扣眼。

    少部分没有缝纫机的家户,就委托妈妈加工。

    那时妈妈总爱和来人聊天说自己是最怕过年的。我就最不爱听妈妈说这句话,因为我是最盼着过年的。

    妈妈是一刻也不得清闲。满屋子的来人都需要她一一量尺寸、剪裁才能打发走。有时候这个走了,那个又来了,如此往复。常常忙到晚上十点半以后。

    其实是晚上十点半以后,来客才能走光,家里才能清静下来。妈妈下半场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她要继续将别人委托的布料缝成伸手就能穿的衣服。这样的话,她最少要再工作两个小时。

    半夜里偶然醒来,常常能听见隔壁屋里,妈妈踏缝纫机的嗡嗡声。

    那时妈妈又爱说: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让我听的云山雾罩的,糊里糊涂的。

    少时的我没心没肺,不懂,也不屑于关心母亲。从来也不知道她晚上能睡几个小时。她不关心我,我也不关心她。第二天早上她又驮着缝纫机工具箱,赶集去了,到回家的时候就又到了下午了。

    一天中很少有时间能看见她。即便她回到家里,她也顾不上和我们说一句话。饭有时候是爸爸做,有时候是大姐做。吃饭时大姐会叫我。天黑了,大姐会喊我回家。

    她不是扎在人群里量尺寸,就是弯腰低头踏着缝纫机,在赶着做衣服。一直要做到年三十晚上。即便这样也不能保证我们,大年初一能穿上新衣服。

    为了多挣几个钱,贴补家用。她总是贪多,手头总是积压着好多订单。常常是手头的订单做完就已经到了除夕夜里。

    这时才能轮上给我们姐妹几个做衣服。为此她没少挨我们的埋怨。小孩最盼的就是过年,过年嘛,就要穿新衣服。小伙伴们,穿着新衣服来找我们玩。可是我们的新衣服还在妈妈的缝纫机上,还是一片一片的布片呢。

    我的妈妈是有名的裁缝,是出了名的巧手。可是每到过年,我们总是很晚才能穿上新衣服。

    有一年的大年初一早上,邻居王大妈来我家串门。最小的妹妹,哭着要出去玩。可是她的衣服上,还没缝上扣子。此时妈妈已经通宵未眠了。王大妈二话没说坐在椅子上就给我们缝扣子。

    我就很奇怪。因为老人们说大年初一有好多禁忌。初一早上不能拿针缝衣。不能扫地、不能骂人、讲不吉利的话。王大妈就不顾虑这些吗,难不成她想劳碌一生。

    过年要祭祖,要蒸花糕年馍来供奉。母亲总是顾不上。她根本没有时间来做供品。她说活着好好对待就行了,死了也吃不上了,就免了吧?

    每年的大年初一我家最安静,妈妈躺在炕上补觉,一睡就是一天,她实在太困了。邻居们都知道,很识趣不来我家玩。他们凑在别处玩游戏,打扑克。

    我们也习惯了,只要新年有新衣服穿。她睡她的觉,我们玩我们的,各不相干。她在梦里过大年初一。我们在村子里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穿着崭新别致的新衣服,瞌着瓜子,吮着糖,握着手里的压岁钱,买气球吹气球,脚下擦着摔炮、手上拿着窜天猴,好不快活。

    新衣服会迟到,但从没缺席过,在我们的盼望中,年来了,旧衣服脱下了,新衣服穿上了。

    在母亲的怕中,我们过了一年又一年,快乐、懵懂中长大的我,也成了小孩的妈妈,也就慢慢的了解了母亲,明白了母亲为何怕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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