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快入深冬,却依然艳阳高照。不怕冷的人还只穿着一件单衣,精神抖擞的走在阳光中。这种状况让我恍惚。我对正在开车的珍说,我想吃雪糕。旁边明显的愣了一下,但很快,我听见了珍爽快的回答,好吧。
我越来越喜欢珍,我把她当成小妹一样的喜欢着,宠爱着。我喜欢她的漂亮,她的活泼,还有她的任性。当她把嘴嘟起来,用忧郁的眼神突然望着我,然后撒娇的叫着:姐_。我的心就化了。那一刻不知所措,有感动在一点点升起,而我,却又总装做若无其事的说,好好开车呢。
而我跟珍,只是同事,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终于,我们各自拿一盒雪糕满足的走出店里。跟雪糕相比,珍更喜欢星巴克。
于是,一些空闲的下午,我们便去星巴克,要一杯咖啡,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享受着无聊的时光。也只有在那个地方,我的思绪得到了彻底的放空,我总是会忍不住想起,想起第一次跟星巴克的亲密接触。
02
很多年前我在深圳做小额贷款。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提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很快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英俊。并且,很久这个名字依然被我记得并时常想起。他是来办贷款的。
第二天,我上门去英俊的公司做现场考察,他热情的接待了我,陪我一起参观公司并做详细解说。
听英俊说,他父母在珠海都有自己的事业,并且做得非常成功,他其实可以不用依赖我们的贷款,只要他愿意,他的父母一定能给到他最大的帮助。
说到这里我看见英俊眼底浅浅的笑意跟倔强,他接着说,但是他不想依靠父母,他要靠自己的能力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他想做的事情,就是这间IT软件工作室。
英俊送我从公司出来,在我准备转身离开时,他说,林小姐,不如去喝杯咖啡。他说得非常真诚,我没有拒绝。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星巴克。英俊说他喜欢这里,是这里的老顾客。从营业员熟练的招呼声中不难看出。英俊问我喝什么,我说你选择吧。他要了两杯摩卡。
我们坐在店外的遮阳伞下,一人手里握着一杯咖啡。周围的桌子都坐着人,有老外,也有正在玩着电脑的年轻人。英俊说,他喜欢这里的环境,很放松。我抱以微笑,脑子却没来由的想到了陈方哲。
我想,如果是陈方哲,节俭如他是绝对不会请我来星巴克的。
我是个职业性很强的女性,在跟客户之间,我永远保持在熟与不熟之间,游忍有余的处理着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
但是在英俊面前,我却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俨然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女生,用充满欣赏的眼光仰望他。
之后我经常去他的办公室,他的员工对我异常的热情,我想,他们也许是把我错误的认知成了未来老板娘。
但事实上,我有陈方哲。那是我远在另一个城市的爱情。我们好了四年。我说服不了他来深圳,他说这里竞争太激烈,生活成本太高,他是一个比较安逸的人。他也没有浪漫的情怀,但是他很踏实安稳,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让人感觉到很放心,值得依靠。
当我跟英俊说起陈方哲时,我看见他原本光亮的眼神腾地暗淡了下去,我的心在那一刻居然莫名的疼了。
我在脑子里努力找着应该怎么更好的表达时,英俊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依然是那个阳光英俊的他,对着我微微笑。我竟无言以对,心里是一种尴尬的难过。
有些东西,越是想掩饰,越是露出端倪。
03
有天接到英俊的电话,问我晚上有没有空。我说晚上约了朋友呢,然后我听见他压低的声音,没事,你先忙你的。我说,要不你告诉我地址,完了就赶过去。
犹豫很久,我到底没去赴朋友的约。我急急的赶去英俊说的那间酒吧。我到时,他已经有些微微醉。在看到我时,原本朦胧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惊讶的喊着,小宁!看来我早早的到来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我陪他喝酒。英俊说,今天我生日。我慌然大悟,抱歉的表示没有准备礼物。心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赶来了,还好还来得及,还好他的生日我能陪着,还好没有留遗憾。
英俊喝得大醉,还一个劲的叫着还要喝。我扶着他坐上了出租车,去了他的办公室。我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但我也不能送他去我家。
我把他放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很晚了,办公室没有一个人。
我端水过来,英俊已经沉沉的在沙发上睡着了。我就那么坐在他旁边,静静的看着他。他的长相跟他的名字名符其实,硬朗有型的轮廓,浓的眉,薄的唇,还有那么黑的头发,我突然有了想摸摸他头发的冲动。
当我轻轻伸出手时,他动了一下,嘴里迷迷糊糊的叫着,小宁、小宁...我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人傻在那里,我清楚他喜欢我,但我不清楚他喜欢我原来有这么深切,这么真实。
我的眼里慢慢堆积出了晶莹的东西,心疼,无奈,愧疚,感动…
04
过年回了老家,老妈再次老话重提,小宁,你这么大了,也恋爱这么久了,该结婚了,你看周围跟你同龄的小孩都有了。我无言。烦恼的甩着头,我说我会考虑的。旁边的陈方哲一脸的坚定,好像在下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回到深圳没多久,陈方哲就跟我提出结婚。在所有人看来,这应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这是一份很稳定的感情,是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是父辈们满意的踏实忠诚人士,一切好像都理所当然,都刚刚好。
我开始考虑结婚的事情。其实我考虑的主要因素是英俊。我不知道该如何同他告别。想着他可能受伤的眼神,我的心就碎了一地。
最终我还是说了,在星巴克。
那天,我握着一杯摩卡,轻轻的喝了一口,我努力装作很自然的随口说道,我要走了,去A城。然后就一直低着头,等着他的回答。
等了半晌,没有反应,我抬起头,就对上了英俊伤感的眼神。他那样定定的看着我,让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这么久,我听见英俊的声音,小宁,我喜欢你。
这是他第一次亲口对我说喜欢。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我很想说,其实我也喜欢你,但是我先有了陈方哲。这句话我没有说,我知道他的杀伤力。小宁,可不可以不要走。我犹豫着,绝望着,我充满无限悲伤的看着他。
毕竟我跟英俊还没有开始,而那边,是陪了我整整四年的男友。我不知道我的抉择最终是否正确,但当下,我觉得我不能去辜负一个没有犯错的人。
最后我说了,对不起…
05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经过了无数的四季更替,英俊已经成功的被我深埋了心底,那么深,深得再也触摸不到疼。我几乎快完全认定今生我跟他的缘,是无份的。
直到这个城市开了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星巴克,直到珍拉着我来到这里,并自作主张的对着服务生说两杯摩卡,我隐藏很深的记忆又那么鲜活的再次出现在眼前,让我想念不已。
我想,如果我的婚姻足够的幸福,我是不会再想念英俊的。之所以难以忘怀,主要是因为那个被父辈们冠以踏实本分标签的陈方哲居然出轨了。
我打电话给陈方哲,那个女人竟然抢过电话在那里挑战,你是林小宁吧,陈方哲跟你在一起不幸福。我说你是谁,她说你去问陈方哲就知道了。然后电话就断了。
对于我的质问,陈方哲没有一点的辩解。他默认了一切。也就是说,这个我认为值得依靠一辈子的男人彻底得不留余地的背弃了我。
我倒退两步,不敢相信。
我不可思议的问他,为什么?陈方哲淡淡的说,你说为什么?我不知道你在深圳发生了什么,但你从那里回来后就变了,尤其结婚之后,你对家里的人跟事都不上心,你永远活在你的世界,我们过得不像夫妻。
我的脑子乱作一团,面对突然而来的变故,我毫无准备。我没有想过要离婚。从来没有。即使在婚姻里我没有找到想要的那种幸福,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要放弃它。
06
接下来开始了冷战。
在公司,在人前,我还努力维持着职业女性的形象,但回到家,两个人都相对无言。
陈方哲不明白为什么我不愿意离婚,其实不是我不愿意,我是闲麻烦。反正这样生活着也没有什么不好。各过各的,互不干预。对于爱情,我已经没有奢望了。
只是那个嚣张的女人,恐怕要一次次愤怒的拉着陈方哲问我们的进展。我就是要让她着急,这样我愤怒的心里可以得到一丝平衡。
珍打电话给我,约我去星巴克。我欣然答应。我心事重重的等在店外的椅子上,想起我那荒唐的婚姻。“小宁?!”好像有人在叫我,抬起头,我看到了一张曾经非常熟悉的脸。是英俊!这时珍拿着两杯咖啡出来了,叫着,姐。
我似乎找到了机会来掩饰我的不知所措,然后些慌乱的给他们相互介绍着。
英俊问起我现在的状况,珍挽着我抢先答道,幸福着呢。然后呵呵看着我笑。
我不言而语,我失败的婚姻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包括珍。英俊看着我,很干净的眼神,只是暗了一下,就又重新精神了起来。岁月的历练让他越来越成熟。
我看见英俊注意到我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我的心里失望得一塌糊涂。我的手开始不自在,只知道珍跟英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隐约中听见英俊说在A城又开了一家分公司,还在筹备阶段。
07
至从跟英俊见面后,对他的想念一天天增长起来。原来,我一直没有忘记过他,只是一眼,我曾经努力深埋的记忆就完全鲜活起来,并且不断在我脑子里晃动。尤其是知道英俊至今单身后,我的心底又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追求和希望。
晚上我跟陈方哲摊牌,冷静的表示愿意离婚。他惊讶的看着我,然后松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问。可能他是怕再多说我会反悔。
去民政局的路上,我收到英俊的短信,小宁,知道你依然幸福,我很开心,祝福你。合上手机,我心里幸福的感觉一点点滋长,我想说,英俊,等着我,很快。
我终于拿到了离婚证。
我径直去了英俊的公司,站在楼下,我心里无比激动,同时又充满了期待以及对未来的向往。
我努力平息着内心的兴奋,我用那么激动紧张的手敲响了总经理室的门,充满忐忑喜悦的等在那里,在门打开的瞬间,我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我看到了英俊,那么帅气的站在我的面前。我望着他,忍不住要大笑了。我说,英俊。他看着我,我说,我离,离字还没有说出口,门被完全打开,我听见了非常熟悉的叫唤,姐_!然后,珍就活泼的蹦跳在英俊的旁边,热情的挽着他的胳膊,而英俊没有拒绝。
那个离字最终我没有说出口,就那么硬生生被哽在喉咙里,被吞了下去。这是我始料不及的结果,我彻底崩溃了。
我感觉到全身僵硬并且寒意开始一点一点上升,包围着我。看着我的表情,英俊意识到什么,抽出珍的手,关切的叫着,小宁?我再也支撑不住,快速说了一句,对不起,我还有事,就快速逃离了英俊的办公室。
我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哭得唏里哗啦,哭得天昏地暗。
什么叫命运捉弄,什么叫阴差阳错,就是我跟英俊,那么近,又那么远。每次,就差那么一步,好像可以牵手了,却又突然的被分得好远好远,无法触及。那种距离让我几乎绝望。
我知道,我跟他,这辈子,是再没有机会牵手了。有些缘份,不可能一二再再二三的光顾同一个人,而我,永远的失去了他。
08
我没有跟任何人讲我失败的婚姻。我默默的离职,默默的离开了A城,又默默的收拾行礼去了另一个遥远的城市。
走的时候珍问过我,我解释家里有急事。天真的珍信了。我想英俊也会信的。从此,他们会过着幸福的生活;而我,会在遥远的另一个城市,同回忆寂寞的过一生。
俊,你幸福了,我就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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