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曰(中)

作者: 夕花朝颜 | 来源:发表于2017-10-25 09:51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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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

    文集山东去三四十里有一座小小的庄院,叫季云轩。这庄院被一圈小山所环绕,四周遍布幽篁劲松、山花野木,所以不仔细去找还真不容易发现它。院子的主人姓胡,是当地的一位大乡绅。因为年纪大了,他也不常来这里,所以把这处庄院交给了儿子。而胡岩正是这位胡老爷的长子。

    此时正当春日,庄院里一派生机勃勃,各色鲜花应季盛放,小草树木鲜绿可爱。但胡岩无心欣赏这满院的春光,只一心蹲在后院的苗圃前,正在给他新发的小苗搭遮阳的花架。小厮胡小落则帮他扶着架子。

    “少爷,您搭好了没?奴才的手都酸了。”胡小落一脸苦相。

    “啰嗦什么?就快好了!”胡岩懒得看他,手里不停,“你是不知,春天一过夏天就来了,到时风大雨骤我这花苗怎么受得住?自然要搭得结实一点。”

    胡小落一叠声的“是是是。”惹得胡岩朝他翻了个白眼。

    “少爷,吃早饭了!”青绿的花丛边闪过一条桃红的裙子,是丫鬟茗儿。

    “知道了,”胡岩摇了摇新搭的架子,看看没有松动方满意地站起身来,“好了,你也去吃饭吧。”

    胡小落巴不得这一声,忙揉着手也站了起来,主仆二人一起朝着厨房那边去了。

    吃过饭胡岩便要处理些生意上的事,胡家在乡下、镇上和县城都有些农庄、米铺、客栈和酒楼,这些年胡老爷渐渐把家里的生意交给胡岩去做,安心地躲在镇上养老了。虽然家中还有几个庶子,但究竟继承家业的还是嫡长子,所以胡岩很是忙碌。胡家正宅在镇上,离庄院近百里远,为图方便,胡岩每三天回去一次,将生意往来、账目条陈等向胡老爷上禀。

    胡岩在庄院做事,胡小落和茗儿则随时帮忙查查账,将些重要事项登记在册。中午饭毕,他通常午休一会儿,下午起来出门会会有生意往来的朋友,或者去城里看看那些自家开的店铺经营得如何,至晚又返回庄院休息,一天就这样过去。如此这般的生活胡岩已过了三年。

    最初胡老爷胡夫人是极不赞成他一个人住得这般远的,但自从他搬来这里后就执意不走了。胡老爷胡夫人无可奈何,只好多派了些小厮仆人给他,但最后都被他给悄悄地打发到别处去了。

    他要做的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选这里也无非是因为此处庄院小、清净、隐蔽、人少——除了他和胡小落,只有看家护院兼洒扫庭院、修枝剪叶的老仆福伯,他的老婆,饭做得很好吃的倪大娘,以及他们的女儿茗儿外,就没有别人了。

    一天又将过去。此时金乌西坠,四面的山头和树林都被夕阳染成淡淡的金色,庄院上空袅袅地升起炊烟,农家菜的清香在空气中四溢。两道“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茗儿听得声儿“吱呀”一声开了院门,远远看见主仆二人便欣喜地叫了声:“少爷回来了!”

    胡岩很快翻身下马进了院门,将缰绳递给茗儿,也来不及擦手净面便急急走进后院,蹲在苗圃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

    “怎么没有长高一点?”

    早把马儿安置妥当的茗儿抿嘴一笑,递过干净的湿巾给胡岩擦手:“您日看夜看的,哪有那么快呢?才刚破土没有多久呢。”

    胡岩一边擦手一边摇头:“亏我还日日浇水呢,竟长得这样慢。”

    茗儿好奇问道:“少爷,你这到底是什么种子,怎么种下去三年才发芽呢?”

    胡岩将擦手的毛巾递给她,含糊道:“谁知道呢,一位和尚送我的。说是将来能开碗大的花。哦对了,我今儿在集市上又买了些话本,一会儿你找小落瞧瞧去。”

    茗儿听得眉开眼笑,也不琢磨什么树能开碗大的花了,欢欢喜喜地去寻胡小落。后院一时清净下来,寂静无声。胡岩复又蹲下,看着小苗,眼底一片怅然。

    春尽夏来,又到了绿肥红瘦的时节。因为天气渐渐炎热,胡岩比之前出门更早了,不过午时他便会回来。下午他不出门,一般在后院寻一处阴凉的地方靠着看书。看累了便和小落等人下棋,或睡上一觉。不过一天之中他总是时不时来看看苗圃里的那棵树苗。它似乎长高了一点,叶子也比之前生得多些,一派鲜绿喜人。

    若是晴日,胡岩就会给树苗遮上了草棚。要是碰上雨天,他便会提前给树苗稳固花架,还要围上一道结实的篱笆。一旦遇到半夜电闪雷鸣、狂风骤雨,他甚至来不及着衣就会跳起脚来跑到后院亲自守护一整夜!

    到了秋天,天气倒还平和。但霜降之后,他又愁寒霜冻坏他的树苗,于是请教了福伯,给嫩苗的篱笆外笼上了一层棉布保暖。对一株树苗如此悉心呵护的人,怕是十乡八里都找不出一个来。连福伯都感慨:他侍弄了一辈子的花花草草,论用心,少爷认第二,绝无人敢认第一的!

    到了冬天,天气益发寒冷。尤其近年关的时候,北风呼号,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好似要染白整个人间。胡岩要回镇上过年,如果还不回去,恐怕胡老爷要发飙了。走之前他千叮咛万叮嘱让福伯一定要帮他照料好那株小树苗。福州看着已经“住”进自己的小房子,周身还围着棉被的小树苗简直说不出话了。

    “少爷……”

    “何事?”

    “您为何对一株普普通通的桃树如此上心?”

    胡岩沉默了一下:“朋友所赠,总要看着它长成开花方能安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福伯觉得少爷爱这桃木简直不是成痴而是疯魔了!

    “木入口必成困,木入口必成困啊。”头发花白的福伯低喃着,望着院门外利落上马的少爷,他忍不住摇了摇了头。

    正月半过后胡岩方才回到季云轩,来时他的脸色有些阴沉不快,连福伯夫妇和茗儿与他问好他都没应声。福伯等看着胡小落纷纷问,少爷这是怎么了。

    胡小落一边从袖里摸出几个红包来分给他们,一边说:“老爷夫人给少爷订了一门亲,开春就要迎少奶奶了。”

    “少爷要娶亲了呀?这是好事啊,应该高兴才对。”

    听到这儿胡小落悄悄地低下声:“可是少爷不愿意呀,他想晚上几年再成亲,为这跟老爷夫人都吵起来了呢。”

    “哦。”几人面面相觑,他家少爷都二十一了,若是别的男子这个岁数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少爷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小落,小落!还不快来理一理我这书柜?是让我亲自来请你不成?”

    茗儿吐了吐舌头,同情地看着胡小落。

    胡小落脸都皱成了包子:“总之,大家都小心一点吧,少爷正气头上呢。”众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胡岩心烦意乱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胡小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虽然他从小就在胡岩身边伴读,两人关系是极好的,但胡岩一旦发起脾气来也不是盖的。

    胡岩看到小落怕他的畏怯样子,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去后院里走走。”小落答应一声,心里松了一口气。

    小雪初融,院里的花木上还盖着些薄薄的积雪,几株红梅和腊梅竞相怒放,空气中满是它们清冽的寒香。胡岩步入后院径自来到苗圃前,他蹲下身拂落草棚上的积雪。

    看得出胡岩不在季云轩的日子,小树苗也被福伯照顾得很好。没有一点风雪倾轧的痕迹。

    “乱语,我父母给我订了一门亲了。”胡岩苦笑,“三月里我便要娶她过门,可我只见过她一次呀!”

    “你看,做人就有这样的烦恼!两个陌生人这样过一辈子,哪有妖自在?你说是不是?”胡岩紧了紧篱笆,笑望了小树苗一眼,眼底有无奈,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他望了许久,方才起身离开了后院。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是万物生长的好时节。胡岩顺着父母的心意娶了吴氏女进门。女方出身书香门第,容貌端庄,举止娴雅,胡老爷胡夫人很是满意。于是严令胡岩不得外出另居,并令新进门的少奶奶主持中馈。

    少奶奶还在闺中时就颇有贤名,没想到治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家中事务无论巨细,一律经营得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错处,于是得到了全家一致的敬服赞赏。

    就连胡岩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运气真是好,得了一个如此体贴能干的贤内助。因为吴氏在生意上也颇有见地,出了些点子,胡岩觉得可行,于是施行下去竟使得自家的生意也越发风生水起。再者两人成亲才不过数月,少奶奶便有喜了,喜得胡老爷胡夫人成天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儿媳妇是福星临门。

    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妻子贤惠,而且马上就要有孩子了,于一个男子来说拥有这些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可是胡岩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没来由地想起另一个人,那人眉目如画,曾笑着对他说:“胡岩,你这一世定是富贵无忧的。”

    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经许久不曾到季云轩去了,自从成亲以后他忽然就怯了,想去又不敢去,想看却又怕看,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不敢、也不愿往深里想,他怕抽丝剥茧后理清了,心又会乱。

    此时月光渐渐照进床帏,投在妻子那恬静的睡颜上,他轻轻搂了搂怀中的妻子,睡吧,就这样了,一切都不要去想,这般想着,他渐渐闭上了眼。

    第二年的初夏,胡家的小少爷就出世了!胡老爷胡夫人高兴坏了,几乎请了整个镇上的人吃了三日的流水席。满月的那天更是热闹喜庆、贺客盈门。胡岩和妻子抱着孩子招呼来宾,很多人见了孩子都直夸这孩子长得聪明机灵、白净又漂亮,夫妻俩笑逐颜开,心里甜似蜜。

    到了中午时分,胡家大厅正在宴请宾客,热闹非常。角门内,倪大娘抓了几只鸡,带了一篮子土鸡蛋,正坐在木墩上饮茶,她这次来不单是给少爷贺喜的,同时也给少爷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小厮已经入内替她去寻胡小落了。几乎一炷香过后,胡小落来了。

    胡小落听了倪大娘的话,眼睛瞪得老大!这个事儿可了不得,一定要告诉少爷知道!可是他又想少爷正在大厅里应酬宾客呢,便有些踌躇,于是他对倪大娘说:“大娘,您急急赶过来也饿了吧?我先带您去厨房那边用些中饭。”倪大娘听到前头人声嘈杂,也知少爷此时正忙着呢,于是点点头由小落引去了后厨。

    宴席一直吃到了未时,宾客们才渐渐散去。小落见人不多,方才近前将倪大娘的话告诉了胡岩一遍。胡岩一听,眉目耸动,声音都有些颤了:“倪大娘在哪?”

    胡小落向后略一摇手,倪大娘就上了前来:“给少爷道喜!恭喜少爷喜添贵子!”说罢将一篮子鸡蛋恭恭敬敬的捧上前来。“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老妇就备了几只鸡合一篮子鸡蛋来给少奶奶补补身子。”

    胡岩回了一句多谢,又急急问道:“是真的吗?”

    倪大娘回道:“真的。就是前几日的事了。”小落见倪大娘仍举着篮子,忙接过了鸡蛋。

    胡岩吩咐身边的丫鬟:“你去告诉老爷夫人并少奶奶,就说我出门送送客,很快便回来。”

    “小落!”他一撩前襟,“备马!”

    忽又想起倪大娘还在旁边,于是道:“大娘一路赶来辛苦了。小夕,你引着大娘去见少奶奶,晚了就在这里歇一宿吧。”

    倪大娘躬身道谢。于是胡岩再不多话,奔着马房匆匆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只见匆匆两骑穿过街道、驰过人家、掠过廊桥,越过小溪……小落耳畔风声呼呼,真想劝他家少爷走慢些。他忍不住侧过头,却见胡岩紧抿着唇,一双眉高高耸立,神情似激动似急迫,却又肃着一张颜,显然是极力想压制什么。小落不敢开口。他心想:少爷竟赶得这样急,当初少奶奶要生了的时候也没见他成这样子呢。

    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季云轩。远远听得声儿的茗儿早就打开了门,胡岩来到季云轩门口,下马将缰绳交给茗儿,恍惚间他有一种错觉,似乎这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过去,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匆匆穿堂过院,打开后院的门,快步来到苗圃之前。

    一年多不见,当初的小树苗已经长高了,现在几乎到了胡岩的臂膀。它的树冠上满是绿叶,比之当初不知精神了多少!就在那茂密的枝叶之间,开着几朵粉白的桃花,许是还没恢复元气吧,花开得细弱,颜色也显得暗淡。但胡岩十分高兴,他大笑了几声:“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忽然又低了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红了,他伸出手,手却是抖的,在快要触到那几朵桃花时,忽然又停住了。

    “少爷,擦擦脸吧。”

    茗儿来了!他赶紧侧过脸,悄悄拭了拭眼睛,然后接过湿巾,“多亏了你们一家子的悉心照料,这株桃树长得极好。”

    茗儿抿嘴一笑:“少爷喜欢就好。还未恭喜少爷喜添贵子呢!”

    胡岩也笑了,从袖里拿出了几本小书,“知道你最喜欢看奇闻异事,这是我让小落寻了来的。”

    茗儿开心得一把接了过来:“多谢少爷,少爷最好了!您今晚在庄子上用饭吗?”

    胡岩回头望了望桃树,心头有些微酸,“不了,我还得回镇上去。对了,福伯呢?”

    “我爹在厨房呢。”

    胡岩找到福伯时,福伯正在生火,柴火的烟气熏得他眯起了眼,脸上也是一道一道的灰。

    见到胡岩,福伯慌忙站起来:“少爷,您还请稍等片刻,一会儿饭熟了,我再让茗儿去请你。”

    胡岩也不答话,只是对着福伯深深一揖。

    福伯吓了一大跳,赶紧侧身避过:“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福伯,多谢你将桃株照顾得十分之好。望你不辞辛苦,以后仍好好照料它。”说罢让跟过来的小落取出了一块大大的银锭子。

    福伯不善言辞,望着那大大的银锭子不知该说什么,胡岩也不多话,对着福伯又是一揖,然后牵马准备返家去。

    福伯和茗儿将胡岩二人送至大门外:“少爷,放心吧,我定会把你交代的事做好的。”

    胡岩朝他们点点头,趁着天还未黑透,打马前行。

    日子过得真快,一晃三年,胡岩的儿子都三岁了。他爹给他取了名,单名一个“玉”字。少奶奶听了,掩嘴轻笑,私下里她开玩笑说:“你们爷俩一个是‘胡言’,一个是‘胡语’,果然是一对父子。”胡岩听了只是微微一笑没说什么,但心底却有一丝颤动。

    现在的胡玉长得圆头圆脑的,正是活泼可爱,爱玩爱动的时候,目下正在季云轩里四处淘气呢。

    苗圃里的桃花开了,经过三年的悉心培育,花开得艳丽而蓬勃,小胡玉看到了,手脚并用就想往树上爬,一心想摘几朵桃花。

    “哎哟,我的小少爷,仔细摔着了!”茗儿吓得赶紧冲上去,一把抱住胡玉。她一面看看胡玉的手有没有蹭破,一面又看看桃树有没有什么损伤,谢天谢地,两边都没事!开玩笑,这一边是少奶奶的心头肉,另一边是少爷的心尖尖,两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她都吃罪不起啊。

    “我要桃花。”胡玉抓着茗儿递给他的糖果,仍旧不想放弃,“我要桃花。”

    “小少爷,这桃花也没什么好的,奴婢给您摘梨花杏花,要不,带你去抓鱼好不好?”茗儿哄着胡玉,希望他能打消念头。

    “不行!我就要桃花!我要摘了给我娘!”小胡玉一边抗议,一边将身子乱扭,茗儿几乎抱不住他了,天哪,这小孩子一旦固执起来真是可怕得紧!

    正在僵持间,吴少奶奶听到孩子的叫喊,走进了后院。

    “怎么回事?”她一边示意身边的丫鬟去抱过来胡玉,一面看着茗儿。

    茗儿赶紧行礼:“禀少奶奶,小少爷想摘苗圃里的桃花。”

    “不过是几朵桃花罢了,小少爷既然想要,就应该顺着他的意才是。”

    茗儿心里一紧,少奶奶这话原也没错,做奴才的可不就是要顺着主子的意行事吗?可是这桃花是能摘的吗?可现在少爷不在,她平日也没有跟少奶奶打过交道,这可怎么说呢?

    “兰馨,”吴少奶奶一面拍哄着抱在怀里小胡玉,一面指派身边的丫鬟,“你去给小少爷摘几朵桃花过来。”

    “是。”兰馨正要去摘桃花,却不想茗儿拦在身前。

    “少奶奶,这桃花可不能摘啊!少爷养了六年方才长成这样,他严令奴婢看护,不让它有一点折损的。”

    少奶奶面色有点不悦了:“不过是几朵桃花,你就不舍得成这样了!我说摘就摘了,有什么事我自去同他说,难不成还要让你这丫头来教我怎么做?!”

    这话可言重了,她不过一个小小丫鬟怎担待得起?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兰馨得意地掐了一大枝桃花走了。

    吴少奶奶带着小少爷并几个丫鬟只在季云轩待了一个多时辰就走了,那枝桃花也没被带走,东一朵西一朵的被扔得到处都是,似乎为了给少奶奶出气,那几个丫鬟还特意在桃花上踩来踩去的,看得福伯一家心疼不已。只等着少奶奶走了之后才收拾起来。

    马车上吴少奶奶将睡着的小胡玉抱在怀里,她以手揉着额角,疲倦又有些懒懒地问道:“你们觉得是这个丫头吗?”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只有兰馨大着胆子回道:“看这茗儿还是一副姑娘打扮,再说长相也是一般,我估计少爷没看上她。”

    “既然看不上怎的会时不时往季云轩里跑?”少奶奶微微冷笑,“要不是小落那滑头说漏了嘴我竟不知他们胡家还有这么一处宅子呢!”

    兰馨小心翼翼地劝道:“少奶奶您别忧心,我看少爷待少奶奶是极好的呢。”

    “好总是好的,”吴少奶奶嘴边挂了一丝无奈地笑,“可我总觉得,他心里不止有我……”

    这可是主子间的秘事了,众丫鬟不敢再论。吴氏看着西下的太阳,没来由地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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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院里的气氛很压抑,茗儿跪在地上,满脸的泪痕。福伯两口子虽然心疼但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敢用余光偶尔扫一扫那个一遍遍摩挲着桃树断枝处的男子。胡岩脸上有愤怒有心疼但也有着无可奈何,一边是妻儿一边是旧友,他该如何处置?过了好长时间,他才长叹一声,既然自己都这么为难,更何况一个小丫鬟?设身处地,如果他是茗儿也不能阻挡少奶奶的一声令下吧?

    “茗儿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

    “少爷……”茗儿抬起一双泪眼,有些惊讶,她本以为少爷会冲着她大发雷霆的,说不定还要撵她出去呢,没想到竟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了。

    “不过,”胡岩的脸上有些冷意,更有些残酷,“除你们三人外,任何人不能再踏入后院一步!若有人再敢折断桃树,我便断他一肢!无论是谁!”

    福伯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少爷如此珍视这棵树,以后就更要小心侍弄了。下次凭他谁来,哪怕拼死抵抗,也要阻止他人折损桃树。

    “好了,你们下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胡岩挥了挥手,“除了小落嘴里的抹布吧,让他下次嘴紧些!”

    三人行礼自散去。胡岩用巾帕裹住了桃枝的伤处,紧了紧篱笆,又加固了花架。

    “你为啥要生气?”院子里响起一道细细的奶音。

    “什么?”胡岩以为茗儿还没走,回头望去。

    “你为啥要生气?折一枝花我又不会受伤。”

    胡岩这回听清了,这不是茗儿的声音,他厉声喝道:“是谁?装神弄鬼的小心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是我。”一处浓密的忍冬后面闪出一个小小的身影,透过淡淡的月光看去,那分明是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胡岩耸然一惊,哪来的孩子,莫非是他家来了山精树怪?

    “你是何方妖孽?”这句戏文里常见的台词从胡岩嘴里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诞。

    小孩指了指胡岩身旁的那棵桃花:“我从那里来,哦对了,”小孩挠挠头,“我是桃树精。”

    桃树精?啊!桃——树——精!胡岩脑子里仿佛闪过一道霹雳。他几步奔向那个孩子,仔细打量他的脸,脸上慢慢露出狂喜,果然,果然——他几乎想大哭一场,老天爷诚不负我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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