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刚刚十八岁，还不明白男女间的事，经常跟邻居家的兰兰在一起做些有趣的事，或者什么都不做，聊个没完没了，无论谁说什么都爱听。
兰兰比我小一岁，外貌很普通，没有令人心动的脸蛋，遐想的身材，但很活波可爱，她总是会说些外国人的事，引我的好奇心，一部分是从书上看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听来的，汇总在一起说给我听，只觉得好玩又有意思。
我和兰兰高中毕业后，都没有想着去复习考大学，等待着工厂招工。我还有个业余爱好，梦想成为一个画家，能有达芬奇、梵高一样的名气。
每当我说出梦想，兰兰就会取笑我，你只会画个简单的小动物，还不太像，能给人家比，但也会安慰说我有画家的天赋。
为了培养我画画的灵感，能画出风景之类的画作，我们约定每天到郊外去散步，她总是会穿白色的连衣裙，前后左右围绕着我飘来飘去，让人幻想是个天使，有时忍不住想去拥抱她，一瞬间的冲动，最后定位纯粹是条件的反射。
足足一个夏天，我们就拉了拉手，没有发生刻骨铭心的片段，我不知道兰兰内心是怎么想，但知道她喜欢跟我在一起。
我父亲因病早早就去世了，我母亲没有再嫁人，但她心里有个人，一个开杂货铺的单身汉，左眼有点残疾，以前来家没有受到我的欢迎，还跟母亲闹了别扭，他再也没有来过，可母亲会常去他那里，照顾生活又帮着做生意。家里经常是我一个人，冷清又孤独，好歹有个兰兰，她也不嫌弃我冷乱不堪的房间，每次来都会给整理整理，然后习惯地坐在床沿边，或者侧卧在床上，露个害羞带笑的表情给我看。
我们就这样在行云流水的自然中交往着，简单快乐，直到我们被招工进了皮革厂后，关系发生了些变化。
有一天傍晚，兰兰气冲冲的来到我家，质问道：“你是不是跟那个叫李红的好上了？”紧接着泪流成河了。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不知所措，直感觉兰兰像变了个人似的，第一次见她生气流眼泪。要说那个李红，是厂子里最漂亮的女孩，清秀的瓜子脸面里透红，一双眉眼如画，再加上曼妙的身材，好似仙女下凡到人间，想要去追求她，这点暗流涌动，却被兰兰察觉到了。
她干吗要生气呢，应该支持我才对，我不理解的问道：“我跟她好你生什么气，她又不是个坏女人。”其实我们之间还没有发生过什么，虽然在一个车间，话也说的不多，再说她从不正眼看我，是我每天上班看她会出神。
“你就看着她好看。”我的话没有缓解兰兰的情绪，反而加重了，只见她用手擦擦眼泪，直挺在了床上，看架势要跟我怄气到底。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令人捉摸不透，我也不理睬她，清空大脑，要构思一幅能拿得出手的画，送给李红，展示一下才华。兰兰像是掌握了我的脉搏，不时地给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影响着我的构思，牵引着我的注意力。
记得那晚月亮很圆，皎洁的月光照进窗子里，也照在兰兰的身上，一切朦胧起来，发现在月光中的脸很美，有股冲动想要去吻她。
就在我思绪混乱的时候，兰兰起身穿上鞋子要回家，我也没有拦她，临出门她说了句：“我们俩只能做朋友了。”
一个月后，我看见兰兰跟个男人并肩在马路边走，我好奇地尾随着他们，一直看他们走进了电影院，她有男朋友了，难怪她不到家里来找我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随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接受不了兰兰的男朋友进入我的视线，还有点失落难过，自尊心好像也受到了打击，最后我被激怒了，自信地对着兰兰家的大门说，没有你我照样过的好，单凭我的形象，喜欢我的女孩多的是，谁稀罕你，长得又不好看。
我始终认为自己最大的魅力来源于自信，这种认为多少妨碍我跟女性的交往，我也信奉那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只恋一枝花，这是我无法追到李红的又一个自我安慰。她还怕我纠缠她调往兰兰所在的车间去了，当时我的心情无言以表，每天上班碰上她们那一个都很尴尬，后干脆辞职离开了工厂，在电影院门口摆了个香烟摊，生意比预料中的好，就在口袋里有不少的钞票的时候，认识了娟子，很快结婚进入了婚姻生活。
娟子在烟酒批发部干临时工，我们俩能认识还是因为我常去进货，频繁的接触就擦出了火花。有时想是金钱的魅力征服了她，肯定认为我会成为一个阔佬。
在我们交往的时候，我的口袋里总是装很多的钞票，出入饭店、舞厅、商场，支出跟收入也出现了失衡，还向母亲要过几次钱。娟子才不管这些，快活的像小鸟一样，没有领结婚证就跟我上了床，我初次跟女人有肌肤之亲，自然兴奋不已。而今她会说，是被我的糖衣炮弹炸懵了，嫁给我，这辈子亏死了。
在秋末的傍晚，她的情绪又泛滥了，冲我嚷嚷的叫喊：“我还不如去工作，指望你会饿死，就会卖个香烟，挣那么点钱怎么养孩子啊，不如给打掉算了.......”
如果不是看她大着肚子，我真想踹她几脚，娶了一个不会过日子的女人，有多少钱都不够她糟蹋。我在失望里，忍着脾气去哄她不要打胎，也怕岳母知道了，更没有好日子过。当初我们在一起娟子的母亲是反对的，她想有个吃皇粮的女婿，是我努力保证会让她生活的幸福，再加上娟子已经怀孕，也怕传出去名声不好，我们就结婚了。
我把娟子先哄到床上躺着，然后苦口婆心把打胎的痛苦，生出来的好处给讲透，也自然承诺要努力挣钱。其实心里也有了计划，不摆烟摊了，跟人跑运输去，也正在商谈中。
“今天你就得给我五千，我要买保胎药，买营养品，还要到医院做检查，如果不给我就去跳楼。”娟子两眼瞪得溜圆威胁道，还起身做出了架势。
真他妈的得寸进尺，哄了半天又多出个五千块，其实娟子想要我向母亲要钱，知道她手里有存款，那可是她的养老钱，我有点气愤了，走出家门来到了大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骂自己干吗要谈恋爱。身材不好，长相也不出众，还自我感觉良好，我怎么会跟她好上了，还早早上了床，如果没怀孕就不会结婚，二十四岁不到就做了父亲，也让母亲搬出了家，理由是腾房间，她就等着我结婚后去跟杂货铺老板住在一起，听说他们已经给合法了，为天堂的父亲深深叹息一声，又回忆起跟兰兰在一起的时光.....我越想越生气，当时，如果那个路人敢惹我，会不计后果弄死他。
等我的气消了大半后，才回到家中，已经快22点了，想跟娟子妥协求和，发现床铺是空的，她是回娘家诉苦了还是找地方跳楼去了？我琢磨着又走出家门，心里有些着急，真怕她为了让我投降，做出实际的威胁。
我在几分钟内做出个判断，她会在附近一栋三层楼的平台上，也用最快的速度到达楼顶，事实判断没有错，娟子面朝着楼下正在哪儿哭，声音还很大，好像算准我此时会到。
我轻脚靠近她背后，拦腰抱住她，服软地说：“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回家吧。”又在心里说，吓唬谁啊，想死也不找个高层楼，这三层跳下去最严重也只会残废，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才不来找你，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在乎娟子的死活。
“我就要死给你看，我要离婚......”娟子挣扎着，哭闹着，最后还骂上了，也惊动了楼里的人来平台观看。
“别闹了，想死回家死去，想离婚明天离去，别他妈的在这儿丢人现眼。”
记得那晚在平台上，还打了娟子一个耳光，这勇气是来自男人的尊严和面子，意想不到的是，镇压住了娟子的哭闹，乖乖的跟我回家了，也不提五千元的事了，说话也温柔了。收获的还不止这些，听说我为了赚钱要跟人去跑运输，她说太辛苦了，不想摆烟摊，就在咱家旁边的胡同里开个小卖部，自己熟悉货源，路也通，本钱她回娘家去借。日子顺畅了，生活如意了，事业也有了跨越，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发展，那个耳光应该早点打出去了。
时间来到了冬天，就在飘雪的夜里，娟子临盆了，女儿伴着雪花哭降人间，我想这是她跟大自然的缘分，就起名叫雪儿。高兴之外也有了使命感，要考虑几张嘴吃饭的问题，这个现实问题让我的胸怀变的很窄，谁要是跟我谈理想抱负，我就会骂他是个幻想的混蛋。这也是有原因的，小卖部刚开张，由于位置不好，人流稀少，生意很冷清，只能赚个小钱，后悔不如在电影院门口摆烟摊挣钱。
生活的转机来自于兰兰的出现。自从知道兰兰有对象后，我在说不清楚的滋味里，不想理睬她，在家门口碰上也装着没看见，随后慢慢的就成了陌路人。我辞掉工作后不久，她也离开了工厂，跟男朋友去了南方。在飞逝的岁月中，也让我多了份牵挂，也知道了她对我有青春爱恋的情怀，有时想问问她的家人，打探下情况，又张不开嘴说不出口，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在一个美丽的春天，兰兰又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内。
在四月初的一个中午，兰兰手提着礼物敲开了我家的门，娟子热情的接待了她，大概已经忘记我曾酒后说想念邻居家的女孩，和一些能让女人醋意大发的话，表现出贤妻的一面。当时我真怕她们相见会为我动点语言上的干戈。兰兰除了对家中新添的摆设有点不适应外，其它没有什么拘束。在中间还起身想要去坐床沿边，要重温昔日的场景，让我的心猛烈的跳动，心绪复杂起来，不过只是虚惊一场，兰兰转悠了一圈，夸赞夸赞娟子的布置又坐了下来。出门几年，她聪明了不少，也理智成熟了，最后还要做我女儿的干妈，两岁的雪儿手拿着新得到的玩具，亲昵地趴在她怀里，咧着嘴笑个不停，这是不是缘分我没有想，只想兰兰结婚没有。
事情远没有我想的简单，在兰兰离开后，娟子醋意大发，开始无理取闹了，还把雪儿惹的哇哇大哭。
她直视着我的脸这样说道：“看见旧相好心里很美吧，你娶我是不是后悔了？”
我选择了沉默，理解的认为全世界的女人都这味，还很伟大的想，这是爱的自私，不容别人来分享。我用平静的心情去收拾兰兰买的礼品，分开给搁放在抽屉和柜子里，
“谁稀罕她买的东西，不知用的啥钱，从南方回来的女人有几个干净的......”娟子把怀里已经睡着的雪儿猛地放在床上，把礼品一件件拿出来往地上扔，还用脚去踩，瞬间一片狼藉。
这下我火了，居然侮辱兰兰，我不加考虑一脚踹了出去，后果没有在平台上那一巴掌好使，娟子毫不示弱对我一阵抓咬乱踢后，又哭诉跟我结婚后的委屈，接下来留下离婚两个字，带着女儿回娘家了。
这次生气，我对女人也有了新的认识，可以无理取闹，可以强辩，然后到大吵，由大吵到哭诉，再由哭诉回娘家，真让人吃不消。
为了打破冷战，婚姻能继续，我想了几句好听的词，哈巴狗似的跟娟子说：“你别再吃没有头脑的醋了，有你这样的老婆谁能把我给勾走，即便历史上的四大美女也没用，何况像她那样的五官。”实在不想贬兰兰的容貌，但为了需要，就让上天惩罚我吧。
顺利地把娟子从娘家接回来后，暗喜女人真好哄，但也多了心烦，娟子总问我和兰兰的事，是不是你也暗恋她，你们亲热过没有，等等，真后悔那场醉酒。
不管娟子怎么去想我跟兰兰的事，我还是要见她叙叙旧。这天傍晚，机会来了，我们在家门口碰面，然后心有默契去了郊外。蒙蒙的天色下，看远处的村庄依然有着朦胧的美，微风吹过，麦田翻滚浪起，我的心也在跟着起伏，熟悉的景，身边的人却有点陌生，有些伤感。
穿着一身牛仔衣的兰兰，显着干练，还透着一点精明，没有了穿白裙子的美感，也不会在前后左右围绕着我飘来飘去，整个人都变了，伤感里又多了失落。
“你结婚没有？”我不由自主地问道。
“我——结了。”娟子回答的有些犹豫，紧接着岔开话题说：“我这次回来是要做服装批发的生意，想跟你合作，本钱有我出。”
此时，我心里有股酸酸的滋味，感到更加的失落。一阵没有道理的心绪过后，我回道：“太好了，你就当老板，我给你打工。”突然觉得自己在兰兰面前有了卑微，曾经的骄傲和自信不见了踪影，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欣赏我了，为了三张嘴，我能屈能伸，又觉得自己很男人。
兰兰浅笑着说：“我们是合作，不存在谁是老板，利润平分，赔钱算我的，就这么定了。”
这样的条件，让我一时激动的拉起兰兰的双手：“谢谢你。”心里很清楚她是帮我，毋容置疑，她回来后了解了我生活的困境。
“如果我们没有长大该多好啊！”兰兰抽离开我的手，这样说道，表情满是伤感。
我既尴尬又不知所措，跟她去回忆过去，只怕生活会多了复杂。家里的母女俩真实的存在着，是无法逾越的现实，我希望自己的情感世界是单纯的。跟兰兰合伙做生意，也是在走钢丝，知道有危险，却没有勇气拒绝。
“门面房和地段你找好了吗？”我避开兰兰的眼神问道，尽量使自己淡定自若。
“地段已经选好了，就在中心大厦前那条街，哪儿人流量大，也能兼做零售，就是门面还没有找好。”
听兰兰的声音完全没有了怀旧的心绪，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冷淡的态度，总之她是成熟的理智的，这样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突然觉得自己现实的可怕。
“需要我就说一声，虽然做不了大事但能干点小事。”我认为兰兰比我有能耐，就是个女强人，让我这个男人自愧不如。
那晚我们话说到这儿就结束了，我带着一点尴尬，送兰兰到家门口，临进门她回头望了望我，像是有什么话要说，随后进了屋，那一刻各种滋味涌上心头，真有点不好受。
回到家后，娟子跟女儿已经睡了，我毫无睡意，思考该怎么给娟子说这事，是用强硬的态度还是用哄骗搞定她。在思考的过程中，望着又脏又乱的家。自从娟子进这个家后，就没有整洁过，心头升起一阵怒火，也决定了要怎么做，就等天明后开始实施。
天刚蒙蒙亮，娟子就起了床，嚷嚷叫着来到我睡的房间。
“李大伟，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跟她在一起。”
在女儿出生后，我跟娟子就分床睡了，是她嫌我的呼噜声会吵醒雪儿，也正中我下怀，可以找回点单身的生活。有本书上说，没有激情爱都不会燃烧，没有爱就没有激情，我跟娟子似乎啥都没有，心里总是空空的。
我毫不示弱地回道：“是，我们要合伙做服装批发生意，我要赚大钱，买楼房住，还要买辆小轿车开开。”说买房买车是在吹牛，能唬住娟子，她有这样的希望。
“你俩只是合伙做生意吗？真能赚大钱？”
娟子除了半信半疑，两眼也在发光，语气也柔软了不少，猜透她为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我端起男人的架势，冷肃地回道：“你爱信不信，如果因为你生意做不成，别怨我没本事，咱们继续过苦日子。”然后起身下床去洗脸。
接下来的事情出奇的顺利，也是因为得到了娟子的默许，看见我跟兰兰比较亲昵时，会醋意大发，但还顾全面子，只在背后骂我们是狗男女，还会威胁我，如果敢做陈世美，她就把女儿掐死，然后自杀，为了不影响生意的发展，我写了一份保证书，还被娟子逼迫跪地发了个誓，这让我耿耿于怀，也萌生了想离婚的念头，有几次差点说出口，但给咽了回去。
等到店面开张，平稳运行后，兰兰说要回南方了，店里的生意都交给我了，以后不会再过问，需要什么货联系她，也让我自己找寻进货渠道，这可出乎我的意外，话里意思，本钱利润她都不要了，她态度坚决，我也没有挽留，知道自己不像个男人，是个没有骨气的孬种。
兰兰要走的那一天，天空下起了小雨，我送她到车站，在候车室里，我们默默并排而坐，显得有些沉重，彼此知道这次的离别，会比以前有更多的牵挂。广播员提醒旅客到广州的列车开始检票时，不舍的心绪极具的躁动，两眼直视着兰兰，想对她说别走了，也想她说出一句不走了，结果我们谁都没有说，在检票口临别时，兰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我后，头也不回的进了站，那复杂的表情，哀怨的眼神至让我一生难忘。
来到车站广场，我打开纸条：我一直单身，没有结婚，那个男人只是朋友！
我仰面望向天空，雨水跟泪水交织着往下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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