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辉涛
【三】
十多天后,身体恢复如初的江鹄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也不好意思再住在怒梅山庄了,并且近几日天气有所好转,雪早已停了,风也小了许多。这天江鹄在前院里偶遇管家花倾芳,就当即提了辞行之事。花倾芳道:“江公子,此事我做不了主,庄主在后院的梅园赏花,你直接去与她说吧。”
江鹄想自己来了这些日子了,还从未到过山庄的后院,更没见过什么梅园,这下刚好满足一下好奇心,尽管花倾芳已将话言明,但他还是出于礼貌道:“这, 方便吗?会不会打扰到庄主的雅兴。”
“怎么会,说不定你去了,她雅兴更盛呢。”花倾芳一抿嘴道。
江鹄对花倾芳一抱拳,提着剑就转身大步迈向怒梅山庄的后院,院里的雪早已被庄丁打扫得干干净净,青石板铺的地面光亮整洁,映衬着绿瓦红柱,看上去使人赏心阅目,再加上霜枝之间寒雀灵巧脆利的婉鸣,更是倍感惬意,心旷神怡。
“真是个好地方。”江鹄不禁赞叹出声来,但他想到自己是要辞行的,便收走流连的目光,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梅园是一个格外隔开的院落,四面用墙紧围,只留有一扇小门进出,门上方用黑笔写着方正的楷字:梅园。这里是怒梅山庄的一大看点,平时少有人能够进入其中。天放晴的时候,梅无霜喜欢一个人待在园中间的留香亭摆一壶烧酒,自斟自饮,品风览雪,倚寒赏梅,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江鹄被园门口的庄丁横刀阻拦,他刚想说是花管家让我来的,还没开口,就听见园内一个甜美的声音飘出:“放他进来吧。”
两名庄丁收刀把拳道:“公子请,只是要把剑留下。”江鹄坦然一笑,双手捧剑递于庄丁,昂首阔步走进园子。
“哇!人间仙境,太美了。”江鹄刚进来就被眼前数百株梅树竞相开放,争奇斗艳的景色所吸引和陶醉。
正在留香亭端坐的梅无霜缓步迎出来道:“江公子,请到这边坐。”江鹄本来是决定一见庄主就辞行走人的,但他此时却感觉无从张口,傻呆呆地随着梅无霜走到留香亭坐了下来。
“来,饮杯温酒,暖暖身子吧。”他刚坐下,梅无霜已将斟满酒的白玉酒杯递到面前。江鹄不好推辞,双手接过,仰面一饮而尽道:“好酒,庄主我来是......”
“江公子,你看这些梅花,哪枝最漂亮,最有诗韵?”梅无霜打断他的话道。
“依我看来,它们都是同样的美,在这隆冬严九,不畏酷寒,绽红呈艳,怒吐芬香,给予人的,不仅是观赏的快意,更有为人品性的启悟,此处依山傍林,景色卓丽,又逢这梅林迎雪开放,这奇妙的意境,让人的诸多烦恼都随风飞散,就是在以往的梦里,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爽快之感,真是天有蟠桃仙园,地有怒梅梦林呀。”江鹄望向远处道。
“呵呵,好一个‘天有蟠桃仙园,地有怒梅梦林。’来,再饮一杯。”梅无霜为江鹄面前的空杯加满酒道。
图文无关,侵删江鹄端起酒杯道:“梅庄主,其实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你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子家,竟能做到这倘大一座庄园的庄主,也着实来易呀,江某深感佩服。”
“唉,我刚满十岁,母亲就过世了,父亲和兄长去年因卷入武林纷争,被奸人设计毒害,死于非命......我一个弱女子继承这么大的家业,又何尝没有感到孤独和无助呢,但也只能咬着牙硬挺了。”梅无霜脸泛愁悲道。
江鹄慌忙起身道:“庄主见凉,在下无意挑起你的伤心事,真是难为你了。”梅无霜理理额前散落的发丝道:“公子不必自责,这些事道与你听也无妨,因为我已经把你当做朋友了。”
“谢庄主抬爱,其实我今天到此打扰是想......”江鹄又想提起辞行之事。
“江公子,你看这雪景无垠,梅色有香,不知你有无雅兴,陪我对几首小诗呢?”梅无霜再次打断他的话道。
江鹄一听心里道:得,今天甭想走了。口上道:“梅庄主,要劈柴打水,我还能会,这吟诗作对嘛,就很外行了,我小时候一到学堂就头晕眼花,没读多少书,这样吧,你只管吟来,我洗耳恭听便是,如何?”
梅无霜略显尴尬道:“嗯...那无霜就献丑了。”然后她清清嗓子道:“凌寒绽香志可嘉,映雪成景傲天涯。赤颜丹心锁冰愁,笑饮刀风争潇洒。”“好诗,好诗。虽然我不懂诗文,但直觉告诉我,这绝对是一首上成佳作呀。”江鹄不想太扫梅无霜的兴,对她吟的诗大加称赞。
梅无霜委婉地笑了笑,心想就算是对牛弹琴,这起码也是一头热爱音乐的牛,总不至于使自己显得太无聊。
她刚要给江鹄倒酒,花倾芳急匆匆地走来,附在梅无霜耳边道:“庄主,丁恩图来了,他一向喜欢独来独往的,这次却带了几名随从,好生奇怪。”
梅无霜冷笑道:“哼,这个老家伙,我一直怀疑父亲和兄长的死与他有关,还没找他算账,倒送上门来了,他定还惦记着庄上的红玉葫芦。又耍什么歪心思呢,走,去会会他。”
她起身对江鹄道:“江公子,前厅来了客人,你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江鹄也起身抱拳道:“小姐啊不,庄主请便。”
花倾芳也对江鹄灿然一笑,那笑让江鹄顿时觉得全身都是暖洋洋的。
【四】
梅无霜和花倾芳到了前厅,江湖人称‘风云第一手’的丁恩图迎面就一句:“无霜啊,你这庄主做得像模像样了,哈哈,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虎父无犬女呀。”他身后的六名随从一个个身强体壮,挎刀而立,眼神里泛着傲慢。
“丁叔叔,您老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庄了。”梅无霜说完打量起丁恩图身后的随从来,盯得那些随从颇不自在。
“怎么,我想侄女了,串串门不行啊。”丁恩图目光里闪过一丝狡黠,端起茶盏道。
“丁叔叔这是哪里话,怒梅山庄自家父在世时,你就是常客,岂有不欢迎之理,我只是想倘若家父健在,你们兄弟把酒言欢,那才有难得的快意。”梅无霜说完就望向喝茶的丁恩图。
丁恩图险些被茶呛到,他面色微红淡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片刻后他又道:“无霜,贵庄的梅园我许久未进了,很想再去赏赏那万朵怒梅映雪艳放的景象,我这几个小兄弟也是慕名而来,也想去领略见识一番,不知你肯不肯给叔叔这个面子。”
梅无霜面露难色道:“这......”
“怎么?真拿叔叔当外人了,我倒不要紧,难道你让我这几位随行的小兄弟冰天雪地大老远地白跑一趟不成。”丁恩图回头望着身后的随从道。
梅无霜心道:好一只奸滑的老狐狸,这是探我山庄的虚实来了。”口上只得道:“那,丁叔叔请吧。”
丁恩图略显得意道:“嗯,好侄女,不枉我与令尊兄弟一场。”言毕与身后六人一递眼色匆匆起身。
到了梅园门口,守门庄丁照样让他们将所带兵器留在园外,丁恩图回头望了一眼梅无霜,可梅无霜眼观别处,对此并不作声,他的随从只得乖乖解下腰刀交给庄丁。丁恩图道:“老夫闯荡江湖,惯用的兵器就是这双手,难道要把手剁下来呀。”
梅无霜沉默依然,花倾芳道:“丁前辈说笑了,快请进吧。”
到了梅园之中,丁恩图一眼看见了正拿剑在雪地上画画的江鹄,就先‘咦’了一声。继而问梅无霜道:“无霜,这小子是哪里蹦出来的,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梅无霜道:“他叫江鹄,是我新近结交的朋友。”这时江鹄已经走过来道:“这位前辈是?”
“这位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风云第一手丁恩图前辈,是家父的至交好友。”梅无霜对江鹄道。
“江湖?好狂的名字,不知这位公子是什么来头啊。”丁恩图歪着头道。
“是鸿鹄之鹄,不是湖水之湖。”花倾芳纠正道。
江鹄冲丁恩图一抱拳道:“这位前辈,在下只是无名小卒,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没什么来头。”
“无霜,你真像你父亲,也是喜欢结交朋友。”丁恩图望着梅花轻描淡写道。虽是轻描淡写,也包含着几丝不难发觉的不悦。梅无霜道:“认识朋友,靠的是缘份和坦诚,该不该结交我也是有分寸的,多些朋友毕竟不是坏事,重要的是拿捏得度,知人知心,不要结交到那种不该结交的人。”
“嗯,言之有理。”丁恩图点头道,但他脸色已然微变。
“丁前辈,请到留香亭坐下来慢慢欣赏吧。”花倾芳上前道。丁恩图心里道:我已经看饱了!这丫头已经知道扩充实力防我了,难道我勾结,不,我联手狂刀门暗害老庄主和梅无伤的事被她得知了?口上道:“嗯,也好,请吧。”
“这梅花虽美,可惜无叶,失了不少情调啊。”丁恩图的随从之一道。江鹄接口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花亦如此,世间万物,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就像你没有翅膀,只要不是缺胳膊少大腿,别人看你就不会觉得少了情调。”那个随从不再言语。梅无霜赞许地望着江鹄,柔情似水。
黄昏时分,梅园里寒意浓浓,穿得很薄的丁恩图打着哆嗦起身道:“无霜,今日并不虚行,我还有事,告辞了。”
梅无霜起身道:“嗯,那好吧,倾芳,送丁叔叔出庄。”
丁恩图他们走了之后,梅无霜和江鹄也出梅园到了前厅。
“倾芳,我已经看出来了,丁恩图投靠了雄武郡王马勃同。”梅无霜道。“庄主,这你是如何看出来的?”花倾芳不解道。
梅无霜看了一眼江鹄。江鹄道:“若有不便,在下可暂行回避。”说完就要走出大厅。
“江公子留步,你但听无妨。”梅无霜止住江鹄继续说道:“丁恩图此人一向心高气傲,行走江湖喜欢独来独往,这次他突然跟了几个随从,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仔细看那几个人的佩刀,才发现那是郡王府的专用官刀,识别的方法是我以前无意间听父亲说起的,官刀的刀鞘部分和刀柄处有一块不太显眼的浮章,这块浮章是郡王府的铸刀师专有,江湖中人是不会用的,更不屑于用。”
“那也不排除他们抢刀,拾刀或是杀了郡王府的侍卫得来的。”花倾芳道。
“没那么简单,入梅园时,我又看到了他们腰间的腰牌上有雄武二字,看得出来,那腰牌是经过简单遮掩的,但还是被我看到了。”梅无霜正色道。
“哦,想不到他也会投靠王府,那么一把年纪了,也不想着安享晚年,还在江湖上鬼混。“花倾芳道。
梅无霜淡淡一笑:”雄武郡王马勃同惜才如命,丁恩图惜财如命,他们唇齿相依,倒也不足为奇,问题是,以后只怕怒梅山庄再无宁日了。”
江鹄站在旁边听她们对话,一句也插不上嘴,更不知如何开口说出自己要走,木然地抱着剑,一脸无措的肃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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