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武侠]:清流如火梅止僧(23)
李清流听他这话,抬头向后倒了几步,这才看到,那塔顶上正挂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彩色纸鸢,林风一吹,纸鸢长长的鸢尾便在空中飘荡不停,只是因为线被挂在了塔楼,飘来飘去,却也再飘不走。这塔约五丈多高,对李清流来说,并不算什么。
她稍提了提气,足尖一点,人便拨气而上,不过片刻间,人便到了顶上。
塔顶上瓦片的缝隙处稀稀啦啦的长着些青青葱葱的绿草儿,瓦片多数还算完好,只是质地偏脆,她刚落下便踩碎了几片,便不敢再大力下脚,一步一挪的到了那纸鸢处,三两下将线绳解开,正要跃身而下,却听脚下突然传来一名苍老的声音。
“小子,这是你的纸鸢?”
李清流不防这儿居然还有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四下望了望,这才发现,脚下不远处有个圆形的洞口,洞沿边长了一圈青草,阳光从头顶直射而下,照入那洞口之中,如同一道光射入了黑暗,她蹲下身往洞口中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正在疑惑间,又听那人道:“小子,能否将这纸鸢留下?”
李清流看了眼手里纸鸢,蹲下身道:“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你一个人吗?”
“哟,看来不是个小子,是个丫头。”
一句话便被看破了身份,李清流有些惊奇,接着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叫什么名字?”
“老朽的名字,你丫头估计听都没听过,说与你也没用。”
“你在这儿多久了?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啊?”
“年龄不大,问题倒挺多。老朽早已忘了在这塔楼里度过了多少春秋,当初给我送饭的小子已有儿孙,三四十载想必是有了。”
这么久?李清流小心翼翼的坐在瓦片上,冲着那洞口中又道:“你为什么要在这儿待这么久?你出不来吗?要不要我救你?”
“小丫头,心地倒不错。我不用你救,你把那纸鸢放回原处就好。”
“不行。这纸鸢虽不是我的,但我答应了要帮别人取下来的,不能放回去。”
“老朽在此地过得日漫天长,只能每日望着这洞口打发时间,只是天空虽大,能入眼的东西却不多,这纸鸢颜色艳丽,我看着便觉着日子没那般难熬。”
正在话间,却听塔下许轻贺喊道:“楼上的小厮,拿到了就赶紧下来。磨蹭什么呢?” 李清流扬了扬头,道:“等下,线缠的太紧了,我解开了就下去。”
她撒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话落回头又向那洞中道:“老前辈,我得走了。这纸鸢我没办法留给你,不过,你若想出来,我倒是可以打破门窗救你。”
“不用。”
话语间,有些落寞。
“你生气了?老前辈?”
“无碍,你走吧。”
随后,不管李清流再说什么,他也再不说一句话。 塔下的许轻贺又催起来,李清流无奈,只得拿了纸鸢,下楼而去。许轻贺似乎对那纸鸢很是在乎,小心的查验了一番后,依约付了十两银子,十两,对于普通的村民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但这个许公子却毫不在乎,看来那纸鸢对他来说很重要。
拿了钱,李清流本欲再问问那塔楼的事,却没想到话还没出口,许轻贺便开口道:“可总算拿下来了,这破楼整日闹鬼,小公子拿了这钱,还是去庙里烧柱香,捐点香油去去晦气比较好。”
“闹鬼?”
“是啊。这楼建了得有百年了,听以前的老人说是官府囚禁一些罪大恶极的犯人所用,后来,似乎囚犯暴动,与官府护卫大战了一场,死了近百人,鲜血满地啊。这楼从那之后就开始闹鬼,官府的人道士也请了,和尚也请了,都无甚用,便想拆了这楼,却没想到,谁拆谁出事,数次下来便再无人敢动这楼,一荒就荒了这么几十年。前日家妹外出踏春,这纸鸢的线突然断了,挂在了这塔上,我们有心想取,耐何这楼破落的厉害,人根本上不去,今日多亏了小公子了。”
“没什么,你付了我这么多钱,应该的。”
看来这里的人似乎都不知道这塔楼里有人住着。 许轻贺走了之后,李清流拿着那十两银子,去镇上买了些吃食,路过花店的时候,想了想,进去买了点花种。
镇边的凉亭下,半江红抱刀坐在一旁,口中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曲儿,手中提着半壶清酒,哼几句饮口酒,她一身的红衣如血,黑发简单的束顶而披,气质诡谲面容清媚,但仔细看来,她眉细目长,薄唇浅脂,倒不是生得魅惑,而是她的那种气质与感觉,让人觉得难以捉摸。
“和尚,她怎么还没回来?”
等了许久,不见人影。半江红闷闷的问了一声,梅止望了望空荡荡的路口道:“许是有事,耽搁了。”
“哦。”
见他如此淡定,半江红斜了斜身打量了他一眼,半笑半疑,道:“和尚,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好端端的经不念,跟着她出来晃悠,不怕哪天去见佛祖啊。”
“时候已到,佛缘已尽。”
“佛缘已尽你还一身佛衣?”
“佛缘虽尽,但佛在心中,无论是否身着佛衣。”
“哟,和尚倒是挺会说话的。”
梅止未答,却听半江红转头:“我听人说,佛家讲究因果报应对不对?”
“是。”
“好,那我问你一题。江湖上有很多人,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甚至很多所谓的正派人物,也不过是些披着羊皮的狼罢了,手上的血腥味重的能熏死人,却过的衣食无忧,甚至有些还全然退隐,安享晚年了,你说,这因果报应,应在哪儿了?”
梅止含了含眉,道:《涅槃经》上言,业有三报,一现报,现作善恶之报,现受苦乐之报;二生报,或前生作业今生报,或今生作业来生报;三速报,眼前作业,目下受报。”
“什么前生今生的,有屁用。有的人,前生苦,这生还苦,谁知道下一辈子是什么鸟样?谁又能保证那些个手沾鲜血安然退隐的人是不是上辈子也是这样,作恶一生,享福一生?”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唾了声:“都是狗屎!”
也不知在骂谁。
骂完之后,扔了那空酒壶,她扬刀直指梅止,道:“不等了。既然李清流不肯露面,我就先杀了你再说。”
“梅师父与你无冤无仇,你是在滥杀无辜。”
舒君意出声,语间颇显气愤,半江红望着他那双不清冷不羁的眸子,狂然一笑,道:“对啊。我就滥杀无辜怎么了?不是说什么天道轮回吗?有本事现在就把这报应报到我身上来啊!”
她眸中肆意,语气轻狂,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怒气中夹着些不愤,话落,她只手扬刀,尖锋轻立,直朝坐在亭下的梅止扬刀而去。
“阿弥陀佛。”
梅止眼见利刀冲面而来,眸中轻动,还未及躲,便见一黄衫和尚从侧边冲来,一拳挥出,“铮”的一声鸣响,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半江红虎口顿麻,力难再持,那刀便脱手而出扎在了亭外的槐树树干上。
“什么人?”
捂着被震的毫无知觉的右手,半江红愤然出声。那和尚甩了甩衣袖,转身竖手行了个礼,笑道:“老衲有礼了。”
不是别人,正是数日未见的圆空方丈。
“师父?”
梅止轻喜,起身上前。圆空拍了拍他,转身又对站在那里的半江红道:“不知我这小徒做了何事,惹得施主要大开杀心?”
“老娘想杀就杀,无需理由。”
若是往常,她定极为圆滑的东拉西扯一番,然后闪人,但也不知她刚才想起了什么,偏偏这会儿一点儿也不想逃,看了眼插在亭外槐树上的刀,她眼眸轻眯,掌心含力,随着那刀体微动随着“嗡嗡”两声,刀随即挣出树干回到了她的手中。伸指弹了弹那刀背,半江红眸中带狠,道:“老头,今天你若不让开,我就连你一块收拾了。”
“施主即有杀心,老衲又怎么可能让开。”
“说的好!”
她心中一痛,想起脑中那人似乎也说过这么一句话,刀锋一转,不再多说,随即攻身而上。圆空方丈见她来势凶猛,并未与其硬碰硬,斜身先化开了她的力道,再运起龙渥拳攻去。佛家武功,气力刚正,功体混厚,半江红一击未得手,刀未抽回便见那拳侧身而来,脑中明知不好,身体却似乎并不想躲,就在这一瞬,圆空那一拳已击在其侧肋之下。
如同被一根撞钟木撞到般,半江红直从亭中飞中,重新撞在了那棵槐树上。
“噗”。
血涌而出,半江红连吐了两大口血,胸中被激起的那股振荡感方平,果然不是对手啊!
不是这和尚的对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她扶着那槐树缓缓起身,望着亭中三人,道:“你们厉害。我认输,你们有理,你们做的都对。行了吧?”
似是在赌气,又似是把他们当成了别人。
看她颤颤巍巍的一步步离开,舒君意松了口气,虽然不明白她情绪这般变化还有临走时的那些话什么意思,但总归这个危险份子离开了。
“许久不出手,这一拳似乎力道过重了。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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