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茶果然厉害,凌晨1点,依然让我亳无睡意。身子躺在床上,听着三楼的空调水滴滴答答跌落在窗户的铁皮隔层上啪啪作响,声声清脆刺耳,挑衅我的神经,引诱起我不满的情绪,继而生出怨气,眼眶发涩到生痛只能闭着,头脑却愈发的清晰,只是一片空白,想不起开心的或难忘的记忆,一片茫然滞纳,像一条砧板上待宰的鲩鱼,无力徒劳地摇摆,折腾。我几乎能想象到天亮去上班时两眼腥红的血丝,倦怠的气色以颓废的状态。但一切都是自找的,我只能拿起手机来,不停地刷屏,翻看所有的八卦以及时事新闻,期待疲劳早一点来临。
真是奇怪,我能忍受风扇转动的吵音,却无法忍受窗户上的滴答声。当我把窗户半掩,窗帘拉上,又落下蚊帐,再打开那座黑色的落地风扇。听着那座风扇半转圈的扭撘声盖过了窗外的吵音,心里却有一个熟释而自然的舒坦,每个人都有纵容自已的天性,我亦未能幸免。感觉象听一首百听不腻的催眠曲,隔着蚊帐的缝隙,连同丝丝微风,缓缓悠悠,咦咦哟哟,摇摇晃晃侵袭我的四肢百骸,温柔地安抚着我每一个异常亢奋的细胞。我感到舒坦了许多,渐渐趋向安宁,不再左右翻侧。手机看到发烫后扔到一边,头脑仍然顽强地保持着清醒。还好,顽强总是黎明前的黑暗。我努力挣扎着可怕而空洞的清醒,像一只给装进布袋的长满倒刺的刺猬,不停翻腾冲刺挣扎,无休止的嘶吼呜嚎,渐渐扎破了厚实的束缚,似乎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又不停的努力劝自已,放下吧,没什么大不了,睡醒了什么都好了。
我听到女儿的声音,正在与妻子商讨高考志的填报。她们在纠缠要不要填报中大,想填又顾虑分数有点勉强,不填又怕错过了落到不是心仪的学校,留下遗憾。不停在翻找资料,查看对比,又是电话咨询,又是寻亲问友,忙得不可开交。我心里着急,寻思着起来一下,发表一下自已的意见。但心里想动,却周身乏力。而那股控制力量,就来自刚刚的自我安慰产生了功效,让我如同裹在一团团棉花之中,困在固定空间,如同争斗之中给对手点了麻穴般酥软,又如酒醉后的麻醉瘫倒在地,无法动弹。我明明听到了她们母女俩想找我征求意见,偏寻不着,给妻子不时抱怨,我听到了大声呼唤,她们如同我看到玻璃上的一幅油画,恍若未闻,连一点的互动看来都是一种奢望。急起来了却无能无力,我安静又沮丧下来,此刻的脑子变得活跃起来,那些憋急了的回忆,刷刷纷拥而至。我想起了曾经的对女儿说过的一些话以及期望,想起了女儿小时候乖巧害羞与扭成疙瘩的小手,想起了她躲在蔷薇蔟叶下怯生生露出来的又红又圆的脸蛋——异常清晰,历历在目。
我又象是看到了邻居大姐与大姐夫在一起吃饭的场景,邻居大姐超出了她实际年龄的苍老,大姐夫超出他实际年龄的年轻,怎么看怎么不配,也没有夫妻的氛围,更象是一对搭档在凑合着过曰子,大姐一如实际生活中的傻呼呼而大咧咧,声大而直率,耿直又较真。大姐夫没有了以前的温良俭让,看起来年轻了很多,他们都对我很好,看到我都会笑眯眯招呼。但此刻却对大姐厉声斥责,如同一个中年大叔斥责老迈的母亲。我痛心不已,准备大声与他理论,斥他不该如此嫌弃我姐,他们同样对我置若罔闻,我就象是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然后我看到母亲苍老的脸,父亲孤独的背影,还有家里领养的那条纯白的狗,吐着长长的舌头不停地围着我跳窜腾挪,还有青岗山上的浓密的山竹林,无风却簌簌作响。一轮彤红的太阳,暖暖地对着我笑,眉开眼笑般的笑,慢慢发亮,发烫。我渐觉目眩神迷,眼皮终于沉重下来,那些人,那些山,那些树影,连同红曰给一片漆黑遮掩消失,我终于沉沉睡去,我忘了倒底是几点,也忘了后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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