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父亲流过的三次眼泪 -馨之·随笔

作者: 馨之随笔 | 来源:发表于2019-10-16 12:59 被阅读0次

我为父亲流过的三次眼泪 -馨之·随笔

我为父亲流过的三次眼泪

作者:张馨之

笔名:馨之

我的父亲是我的养父，他是一名退伍军人。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是一个身材魁梧，干净利落，处事雷厉风行的人。身板也很有型，相貌实在是标志极了。

他起床后的被子在任何时候都会叠成豆腐块状，穿衣带帽那是要型有型，要样有样。做任何事情也是有条，有理，有逻辑。对我的要求也是极力苛刻，然而，我是一个从小比较叛逆的孩子，你要求我怎样我偏不依附着你，也就是老话所说的顺毛驴，吃软不吃硬，你的顺着我……

父亲什么都完美，唯独对我不够细心。比如，我开始扎小辫子了，他总是会给我扎的东倒西歪，头绳像奶奶的裹脚布一样缠了一层又一层，导致我最后的造型就像关云长睁眼要杀人一样，眼睛烈而紧绷。还有我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我肚子疼痛的在土炕上打滚，他错当拉肚子为我买了好多止泻药品治疗。最让我可笑的是我第一次有了与异性书信来往的迹象，他阴沉着脸不止一次地提醒我说:“好好念书，千万不要过早“谈luan耐”（意指:谈恋爱）。当然有一件事最值得我对他刮目相看，那就是不知从那一天开始，他突然不让我用棒棒油而改用护肤品了，我记得我人生中父亲买给我的第一款护肤品是叫——佳雪，那是一瓶乳液，我开心的不得了，从此也喜欢上了洗脸，一天保证能洗三次脸，但是每次洗完脸却又舍不得去用佳雪，就算用每次也只会用上一点点。

父亲每天都很忙，他既当爹又当娘。但他从来不抱怨生活，他给我的印象是有天大的事从来不会挂在脸上，他是藏在心里，一个人是怎么去慢慢咀嚼又去慢慢消化，这一直在我心中是一个谜……

我为父亲流的第一次眼泪是在我不满十岁的时候，那一年冬天，雪很大，母亲去世了。

说心里话，那时，我对一个人去世没有什么概念，也没有多少的悲痛之情。别人都在悲痛之中唯独我保持着孩子的天性在无忧无虑的嬉笑玩耍，有时还会可恶的依仗父亲对我的过分疼爱而无理取闹或野蛮撒娇。

直到那天早上，母亲连同那口棺材下葬的时候，父亲哭的声嘶力竭，四五个彪形大汉是怎么也拉不起来，他的膝盖处流血了，鼻涕眼泪连同雪花沾满了脸，我在人群中猛然间发现了父亲的脆弱与可怜，我哇……哇……！地哭了，父亲才睁开眼跑过来抱起我，他不哭了，我却哭的根本停不下来，我哭的不是母亲的离世，我哭的是父亲的可怜。

第二次为父亲流泪是在一年夏天，那一年我在天津，已23岁。父亲要去山东为二哥订婚，特意坐了长途汽车来看我，这时我连同上学已经有很多年没正眼看过父亲一眼。当我在人海中搜索父亲时却没认得出来，是他走到我的跟前我才意外地看见，我吃惊的发现父亲老了，身材瘦小而又弯曲，不是我印象中那个仪表堂堂而威武挺拔的父亲。他可能为了见我还特意理了头发，显得头很小，耳朵很大，看起来很滑稽的样子。满脸的皱纹也是过分的聚拢在嘴的周围，下巴处还有几处裂痕，一看就是刮胡须时不小心割破的，总之是他老了很多，我眼泪汪汪根本不敢眨一下眼睛。我好想抱抱他，但还是拉住了他粗糙的大手，像牵小孩子一样将他拉在我的身后，我没有哭出声音来，只是嘴里喃喃自语地说道:“你咋突然老成这样了？”

他过分亲昵地笑道并安慰我说:“这娃，哭撒尼，老很正常。你都这么大了，我不老等撒尼。”

这一路，我嫌他穿的不好，又是上衣裤子颜色没搭配好，还责备他上衣穿的参差不齐，大夏天穿那么多，不热吗？他还是笑着说:“老农民么，讲究个撒尼，洗干净穿着暖和舒服就行”，我又一次哭了，这次流泪是我憎恨我自己，心疼我的父亲，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他老人家，连他老成这样了我居然都不知道，当天下午我带他去商场从头换到脚，随后给他塞了一万元现金，并带他去吃了一顿火锅，我知道他没吃过火锅，谁知道他吃完火锅却拉了一夜的肚子，我懊悔不已。

第二天，他临走时，过分小心的把那一万元又别在了腰间。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很满足的样子。

说到这一万元现金，我只记得当天他吃火锅的样子像个孩子一样，很欢喜，很新奇。一只手还时不时地去摸摸，摸完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我猜他的心情和我第一次用佳雪的心情是差不多的吧。

第二次流泪是因为父亲老了的可爱。

第三次为父亲流泪是在我结婚有孩子以后。那一年，我店里升级做改型，最后生意赔了两百多万。本计划打肿脸充胖子回老家过年，也不告诉他我生意上的失意，可是，将近年关，催账的人就像催命的鬼一样，我实在是没有了任何办法，便给父亲打通了电话，最初说自己不能回家过年了，本想张口向父爱借钱，但明明知道他没有经济收入。父亲好像是有种预感，已经知道我的意思一样，早已为我准备了五千元，还说明天就去邮政银行想办法为我办理邮寄业务。后来我才听说他自己只有四千，张口又向大哥借了一千，大哥知道事情缘由当天就为我做了微信转账。

我记得我当时始终是一句话都没能说的出来，在电话的这头一股脑儿的流眼泪，我第一次感受到亲情不仅仅只有温暖，它还是滚烫般的爱。

最后，父亲还是用它最地道最朴实无华的方言安慰我:“爸手里么有太多的钱，全身上哈凑只有这五千块，你不要嫌少，先拿上应急，把人家账给还了，让人家过个好年，你自己也不要有撒负担，年好过着尼，大不了过的简单一些，好着尼，有撒事凑给我些，好着尼，撒事都么有滴。”我在电话的这一头已泣不成声，流不尽的眼泪真像汪洋大海一泻千里，我痛恨我自己为什么如此窝囊，在临近年关时要给他老人家增加这样的负担，这将是我一生中最痛的记忆，也是我这一生最暖的回忆。

这一次流泪是因为父亲的可敬。

这就是我为父亲流过的三次眼泪，我知道，我流过的泪很多，我为父亲流过的泪也不止这三次，但唯独这三次它是最有纪念意义，它是我人生中的三个不同阶段，也是父亲三个不同阶段给我的不同印象，我想我为父亲流过的这三次眼泪不仅仅只是眼泪，而是我对父亲一生的感恩，是我这一辈子都值得去怀念的三件事情，父亲用自己的青春给了我平静而美好的生活，用他挺拔的身躯为我抵挡了雨雪冷风，用他伟大的情怀可以说放弃了一切，让我在少女时代得到了宠爱，这是多么神圣而伟大的父爱，怎能不叫我怀念?叫我怎么能不流泪?

父亲的爱是我人生中最不能忘怀的爱，我为父亲流过的三次眼泪，那是我在这人世间最纯真，最感动，最温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