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的第四个年头,我坐上了北上的火车,从深圳往家里面赶。三天之后,是我的婚期。窗外的景物随着列车的快速前进,一幕幕地往后移动。此刻的列车,正经过乡野。零落散布在山间林旁的三四层的小楼,收割后还未平整的田地,以及田边的坟墓。有的坟墓旁还插着簇新的纸花,颜色鲜艳,说明那座坟墓刚刚堆起不久。
未婚妻,是我很多年前在家里面的医院住院时认识的一个实习护士。那年的暑假,大一刚刚结束,而我在回家前也刚刚结束一段恋情。
或者说,那根本就不算是一段恋情。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也弄不清楚我是否喜欢过那个女孩,也搞不清楚那个女孩是否对我有过意思。那一年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她和一个据说追了她很久的一个又黑个子又矮的男生在一起了。知道这个消息或结果的时候,我拉着宿舍的禽兽拎了一箱雪花几包花生米和辣条在校门口的大门楼下喝到了凌晨。
那时候的生活很单纯,遇到不快用几瓶啤酒把自己灌醉就可以了。那是第一次喝酒,或者说是第一次没有节制,毫无顾忌地喝酒。只记得在很久以前,有人跟我说过,酒可以醉人,醉到一无所知。在喝完一箱酒之后,我觉得那人说的都是屁话,越喝头脑越清醒是怎么回事。我想再去扛一箱啤酒过来再继续,他们不让,说可以了,回去吧,明天一觉醒来就会觉得什么都不在重要,一切都已经过去。说这句话的人,在一个月之前刚刚醉过,一整瓶的五十二度的老白干喝下去,当即就睡倒在了操场上,被陪喝的二哥扛回了宿舍。
现在的生活,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生活,或者说这本身就是生活,也可以说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柴米油盐,乏善可陈。现在的我活着,却不知道是不是真正活着。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机械地按部就班,无所适从茫然无措地活着,跟随着惯性结婚,生子,然后照顾下一代,最后在一个与往常一般无二乏味的日子里死去。然后就像方才列车窗外看到的那样被埋在一处据说是风水极佳的宝地,其实不过是荒野的山坳或山坎,一个土包上插一个纸糊的花,就代表你曾经存在过,同这颗星球一起经历了它生命历程中很短的可以忽略不计却对你无比重要的一段时间。
喝醉的那晚,那个女生给我打电话。手机的震动把我从睡梦中吵醒,睡眼朦胧的我擦了把嘴角挂着的口水,接起电话。听见声音的那一刻,我有些清醒。快速地把手机放在眼前看了一眼。是她的电话,只是不知道她再说什么,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她,最后在她的一声叹息中挂断了电话。
我努力回忆她跟我说了什么,我又回应了什么,或者说我什么也没有回应她,只是做了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但是很显然,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我想,那晚我应该是真的喝醉了。
在早上七点准时开始列车播报,播报员在一番客套的问候和注意安全的提示后开始播放歌曲。
“没有一个人,非要另一个人,才能过一生。”
作词原唱不知道是谁,现在播放出来我听到的声音是李佩玲在唱,不知道是哪一季的好声音的选手,或者是新歌声也说不定。
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听这首歌,里面的调里面的词,都让我深有感触。
记得有人说过,有时候听到一句话一首歌总是会深有感触,那是因为你所经历事情与它所描述的大致相同以至于你感同身受。
她叫方琪。大学同班的一个壮实黝黑,身材却很匀称,看起来又有几分秀气的姑娘。
我知道,壮实、黝黑、匀称、秀气这些词语很难混在一起用。但是她很好的把这几个词语融合进了她的身体。她的性格强势,又有几分软弱。我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异类,可以在自己身上表现出一些完全意义相反的形容词。
或许,可能,大概,就是因为她这样的特别,我才会喜欢她。
只是,现在想来,我也弄不清楚我是否有喜欢过她。
后来,接触的多了,才知道她的与众不同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那是在大一快结束的时候,那个夏夜,异常闷热,或者有刚刚下过雨,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天气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晚我和她坐在校园的荷塘边,荷塘里有蛙鸣。她在一个聚会上喝的有点高,靠在我的肩膀上,搂着我的胳膊哭了一个痛快。即便是在我把兜里的纸用完之后,又去旁边的小卖铺买了一卷纸巾,也止不住她如同黄河决堤一般汹涌而至的泪水。最后送她回去的时候,我的两个膀子湿漉漉黏糊糊的让我有卸掉的冲动。
那晚,她和我说了她的童年,她的家庭。她说了辛苦把她拉扯长大的妈妈,她说她想快点长大,快点毕业,快点去为她妈妈分担生活的风雨;她说她恨那个常年不归家不养家的爸爸,可她又爱她,他却不知道,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他几次,她已经忘记了他样子;她还说了她那些如同债主一般的七大姑八大姨,成天想着从她家索取,却完全无视她妈妈的辛苦和她的年幼。
她的唇很性感,让我有一种吻上去的冲动。那一段时间里我基本上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她头枕在我的腿上,嘴唇的位置恰到好处,使我可以很轻易的问下去。我开始感觉到身体的某些部位慢慢地产生变化,口干舌燥又难以启齿。我一直在保持着克制,把头转向一边,尽量不去看她的脸以及她红润的嘴唇,虽然我很想吻下去。我慢慢地开始变得冷静,开始产生了一丝的愧疚,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不应该亵渎这份友谊。
其实,直至现在,我也说不清楚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是何种情况——有没有彼此喜欢过,或者只是某一个人的单相思,抑或仅仅只是可以放下身体性别限制的更为要好一点的朋友——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当我回头再看她的时候,她已不再哭泣,只是呆呆地看着我。潮湿的眼睛,水润的红唇,睫毛挂着泪珠,眼角留有泪痕。让我刚刚平息的冲动再次袭来。
我想,她应该是察觉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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