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不可语冰

夏虫不可语冰，笃于时也。

假期最难得的就是能够真正静下心，坐下来听听母亲讲讲曾经的故事，那些能够被母亲清晰记忆下来的故事，或欣赏，或批判，或教育，或感慨，总是有不一样的情感。

通过母亲的描述，我似乎就站在了那家人的门口，亲眼目睹他们进进出出，听到他们的对话，感受他们的感受。

南方种植水稻，不一定是秋收。一年种植两季水稻，第一季就是在炎热的夏季成熟。这年夏天，这一家人又开始忙碌。

老家长胡老先生起的很早，家里5个儿子，他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最小的儿子一成家，就会分家。当然，今天还没有到分家的时候，今天要出去收稻子了。每次出去的时候，就像是部队要出征，要编排好队伍。

胡老先生开始安排：“5个男人，等下就跟我一起出去，我们先下田。媳妇们在家里待1个钟头，将各自家里的事情料理好，之后赶紧到田里来。母亲在家里做饭。”说完准备出发之前，再转头很慎重的补充了一句：“今年还和往年一样，要把家里的活干完，再去各自娘家帮忙。如果有身体不舒服，就在自己家里躺着。”

之所以补充这样一句话，是因为就在去年，老三媳妇在家里农忙的时候，装病去娘家修养，后来传出来，所谓的修养，其实是去娘家帮忙。等夫家这边农忙结束之后，病就好了，回来了，刚刚好错过了家里的农忙。

这样的“巧合”，大家心知肚明，如果任由继续，估计以后家里的农忙女军，便会溃不成军了吧！

胡家的农田，每年都会很让人羡慕。就算儿子们没有成家，五男二女的大家庭，一起出动，一起劳作，都是农田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这样的风景，早就会让人忘记，养大这些孩子们，需要耗费的精力。

胡老先生对家里成员的管理，都是比较严格的，严格到我们听着这个故事的时候，第一想到的是嫁到老胡家媳妇们的命运，不由心生同情，她们无法掌控自己命运。

谈笑间，我突然又想到，怎么可以用现在的观点去评价当时？那个时候，就算没有老胡先生的安排，她们又能安排自己什么呢？走不出去的不她们自己，而是社会的枷锁。相对而言，更有价值的安排，可以让她们更充实，除非她们能有更好的选择。事实上，她们更好的选择，也许就是在这个大家庭里，装装病，去娘家帮帮忙而已。

母亲继续讲着故事，关于老胡先生的结局。

由于九八年的大洪水，出行只能靠船。老胡先生带着一个儿子，不知道是去女儿家，还是从女儿家回来。自己撑的小船，刚好遇到了一截折断却未断电的电线，当时他们已经有了触电的感觉，儿子已经惊呼出声。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老胡先生毫不犹豫地纵身扑向电线，用身体将电线带离他们的小船，用生命换来儿子将船撑离电线的时间。

没有亲眼所见，却仿佛能够看见老胡先生纵深一跃的身影，那么果断。我突然想到了三毛的一句话：飞蛾在扑火前，一定是幸福快乐的。

到了这个时候，我不再将视角放在老胡家媳妇们的身上，有这样性格的老胡先生，她们在老胡家，应该是甘之如饴吧！

不管她们如何，我不是她们。夏虫不可语冰，我也不能去揣测她们，我们之间隔着时代，隔着亲身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