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朋友约我去玫瑰谷赏花。我心想,四月人间芳菲就尽了,此时去只能看花梗和叶子了。不过,到山谷里吸吸新鲜空气总是好的。便往。到了玫瑰谷后惊呼,我是闯入伊甸园或童话世界里了。
车至尤溪县洋中镇桂峰古民居景区,从景区入口左拐进60米,便达玫瑰谷。因为古民居名声太大了,而玫瑰谷“杨家有女初长成”,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它,故而游客不多。
一站到谷口,长长的谷风就裹着清馨馥郁的玫瑰花香,直直地撞进我的五脏六腑,整个人立马神清气爽起来。
从谷底通道攀阶而上,阶上是一道道如虹的拱门。谁说深春菊花开尽世间便无花呢?拱门之上就爬满了盛开的鲜红玫瑰花,人一入门立即就被玫瑰花环抱着,左右两边,头顶上,一朵朵红艳艳的玫瑰花呼啦啦地窜出来,似乎要和你握手寒暄,亲切感油然而生。只是应接不暇,难免要怠慢了一些花朵。
这才只是简朴的欢迎仪式。
过了拱门即至一高土台,这一上仿佛就换了天地,眼前倏地豁然开朗起来,山谷全貌尽收眼底。它夹于两山之间,中间一条溪涧穿谷而下,平缓地带开垦成田,每块田随形就势地垦成,因此大小不一,形态各异,但错落有致,迤逦纵横,像一片片拼图块镶嵌在山间,层层叠叠地组成了梯田。不论是自上而下,还是至下而上看,雄浑中都透着秀气与个性。
拜科技进步所赐,粮食产量越来越高,大家温饱得到了保证。因此,诸如此山谷梯田,因为产粮不高,又不易机械化,劳动成本大,有的已退耕还草还林了,使山更绿,水更清。
此地则改为种玫瑰,获“玫瑰谷”之美名。
玫瑰除了可固土保水添绿,美化环境外,其花还有养颜美容、安神助眠等效用,因此有很高经济价值。人们根据其特性做成糕点、菜蔬、花茶等食用;或加工成干花、香袋等工艺品;或提炼制成香水、香皂等日用品。既给人精神陶冶,又创造经济效益,一举多赢。
此刻,阳光明媚,天空蔚蓝澄净,仿佛刚被那些冲天生长的玫瑰枝条扫过似的。云薄淡如丝如缕,随风移来移去,似无又有。远处青山如黛,层层峦峦,起起伏伏,伸向天边,苍茫如海。溪涧之水清澈透明,潺潺流淌,像在奏一首古老的歌。
谷风阵阵徐徐地送来,玫瑰花朵朵娇娇地绽放。心由境生,此情此景,人的性情立刻轻松快逸起来,有了苏东坡游赤壁那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感觉。
我走在蜿蜒的田间小道上,任各色的玫瑰跃入眼帘。最显目的是红玫瑰,红色似乎也是这里的底色了,有的开满了篱笆,使篱笆像一面燃烧着火的墙;有的玫瑰枝条紧束成一棵树状,四周和顶上盛着红红火火的花朵,顿时像一支插在地上燃烧着的火把。映照在游客的脸上,红扑扑的,像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胭脂,透出健康、欣喜、兴奋的神采。
低伏在地的玫瑰们也不甘落后。它们枝叶贴在地上,使劲向四周匍匐伸去,将地上覆盖得满满当当的,最大面积地接收阳光雨露,囤积了充足的营养,然后尽力一放,便是朵朵的花大色艳了。
随着脚步前移,我渐渐沉入浩瀚的花海中。红的,白的,紫的,黄的,黑的,金黄的,橙色的,一朵朵,一簇簇,如波如浪,不断朝我涌来。只要我腿一抬,腰一扭,头一转,那火热的红、圣洁的白、华丽的黄、冷艳的紫、庄重的黑、富贵的金黄、绚烂的粉红,就会像水流一样不断地游进我的眼眶里。
如梦如幻,如伊甸园,如童话世界。却又真真切切,触手可及。
玫瑰色彩虽多而不同,但叶儿都是那么绿,花儿都是那么艳。蓬蓬勃勃,茂茂盛盛,充满生命的热烈与活力。似乎已不是纯粹的花草吐艳,而是年轻旺盛生命的张放与展现。置身其里,能感受到它们传递来的那股持续昂扬的磅礴力量。
虽然不像赏莲那样,受淤泥的阻隔,只能远观。此刻,俯首抬腕即可拾花朵,但我还是对其持“只远观,不亵玩焉”的态度。因为,在我们这代人的眼里,玫瑰不仅纯洁,也很高贵。
年轻的时候,很喜欢台湾女歌手苏芮唱的《奉献》这首歌,喜欢的主要原因是歌词写得好,其中“玫瑰献给爱情”最能打动年轻朦胧的那颗心。从此我也知道,玫瑰代表着爱情,代表着奉献。
到了我谈恋爱的时候,便循着歌里唱的信息,给心爱的她送玫瑰花,以表达自己内心的一片真诚。但那时穷,到月末囊中空空的时候,就到野外采蔷薇或者月季来代替,反正都带刺,都是红色的。不知是月色朦胧中也难以辨别,还是她理解我的窘迫,一路就这样蒙混过来了。说起来,我还欠她一笔玫瑰花债。
后来有一个时期,年轻人兴起过外国人的情人节。每年的2月14日,玫瑰花就成了绝对的“王”,高时一朵飙到168、188、199元不等。
潮男潮女们此时便大晒手中各式玫瑰,一朵的“一心一意”、三朵的“我爱你”的寓意已显得寒酸,不好意思出镜了。特别是邰正宵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歌曲传唱大江南北后,99、999、9999这些吉祥阔大的数字成了一些人攀比与追逐的目标。沦为奢侈品的玫瑰花,爱和奉献的精神内核丢失了,仅剩纯粹物质的空壳。刺得人心疼,予人玫瑰,手有余香日渐稀缺。
好在近年大家复归了理性,玫瑰重插入寻常百姓家。
我在花丛中边徘徊边沉思。这里天高地阔,这里谷风至上而下昼夜不舍地飘涌着。可是,花香依然浓郁清馨。
花香为何吹不散,赶不走,消不尽?是花仙子的功劳啊!它们无处不在,又不停地撒花香,有的像泉水一样,从地上鼓涌上来;有的像雨水一样,从天上落下来。如大江奔流,不停不歇。
故,一踏进谷中,便受花香严严地包裹着,熏陶着,如得浸入式的施洗般,花香丝丝地沁入人的每一根毛孔里,在腑肺中游走激荡。倦怠、忧愁与烦恼如烟消散,自豪、幸福与快乐在心头萦绕。
我久久伫立在山谷花海中,静心尽情地享受阳光清风、馨香花色,沉醉不知归路。直到红彤彤的夕阳坠入远山中了,我才带着一身玫瑰花香,依依不舍地走出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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