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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妃记番外——西夜篇(五)

释妃记番外——西夜篇(五)

作者: accca7deec0d | 来源:发表于2020-02-23 21:37 被阅读0次

    西夜篇四

    叶扶苏没有想到,他再见到琳琅时,会是这幅情形。

    太子垮台,叶家和夏家都受牵连,在朝上也无往日风光,夏家还略好一些,若是武善侯起兵,夏将军当是平乱的不二人选,叶家却因与太子一向交好,此时尤受排挤,叶扶苏再惦记琳琅,见父亲日日下朝时满腹火气,也从不敢提起。

    他原是太子伴读,此时已不得随意出入皇宫,然而一个傍晚,下人递信进来,他依约到角门边,却见到了夏轻罗。

    “公子安好?”夏轻罗一身戎装笑道,“可敢与我宫内走一遭?”

    叶扶苏扮作夏轻罗的从人,随她混进了宫。

    即便夏轻罗路上与他说,琳琅已不在长乐宫了,然而见到她现在的居所时,叶扶苏还是吃了一惊。

    低矮的宫殿十分破旧,女墙上的红色油彩不知经了多少年风吹雨刷,斑驳得如同老宫女的脸,琳琅站在一棵树下,叶扶苏见到她单薄瘦削的身形时,鼻间忍不住酸了一下。

    明明是许久没见的两个人,见了面却有一瞬间的无语,物是人非,当是如此,还是叶扶苏先开口道:“你好不好?”

    琳琅歪了歪头,轻轻一笑:“若说好,自然是骗人的,这永和宫如何能与长乐宫相比?可若说不好,倒也不见得,我有个谋逆的舅舅,却仍能在这宫中吃饱穿暖,照这样来看,似乎父王待我还不错?”

    叶扶苏想了一想方道:“武善侯一事,尚无有力凭证,王上当时是在气头上,又怎会因未明之事迁怒王后与你?”

    琳琅轻轻斜他一眼,淡淡道:“那既无凭证,父王却为何要废我王兄太子之位?”

    叶扶苏一时语塞,面上泛出苦笑,永和宫的琳琅思虑得多,已不是长乐宫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你倒是瘦了,叶家与王兄一向走得近,这些日子来,想必相府日子也不好过吧?”

    叶扶苏微微叹了口气,眉心轻轻皱起:“自不能与往日相比,但父亲总有些旧友,倒也不至于太坏,不说这些个了,”他微笑道,“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他从胸口掏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包的是一种淡绿色的糕点,琳琅一见,顿时双眼放光,叫道:“叶子糕!”

    叶扶苏微笑,叶子糕是用嫩柳芽儿和面粉制成,松软可口,清爽宜人,是叶府厨子的家乡小点,琳琅五岁上吃过便念念不忘,可这糕只有用极嫩的柳叶才能做得,一年只能在初春吃上几天,她一直没有吃够,前些日子还在念叨。

    见了儿时喜爱的食物,琳琅愁绪稍解,忙尝了一块,只觉清甜爽口,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味道。她嘴里咬着一块糕,含含糊糊地问叶扶苏:“你怎知今日能入宫来看我,还让厨子提前做了带来?”

    叶扶苏看着她温柔地笑:“这有什么?我只知定有机会来看你,却不知哪一日才能来,只好让厨子每日都做便是了。”

    琳琅心中轻轻一震,他对她的好,其实她一直都知。

    可她不知道的是,当下这种情形,要怎样走下去?

    琳琅的叶子糕只吃了半口,便全部黏在嘴里,喉头似乎被堵住了,硬是咽不下去。

    叶扶苏逗她:“怎么?是好吃得黏住舌头了吗?”他笑笑,“还记得你小时太爱吃这糕,硬给自己起了个小叶子的别名吗?”

    琳琅咽下口中的糕,勉强一笑:“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叶扶苏见她神情有异,知她内心担忧,刚想与她多说几句,一个侍卫快步前来,悄声道:“叶公子,到出宫的时辰了。”

    叶扶苏心知是夏轻罗派来的人,只好起身,想了想又叮嘱她道:“琳琅,毋须多想,无论何时何地,我即便拼上自己性命不要,也一定护卫你周全。”

    琳琅坐在廊下,抬头望着叶扶苏的脸,正是暮色四合之时,四周一片昏暗,他的神情坚定,双眸璀璨得似夜空中的星星。

    叶扶苏走后,琳琅独自坐在院子里,手中的叶子糕已凉透了,失去了松软的口感,她仍是慢慢地全吃进了肚子里。

    如果说她在这世上还能信什么人的话,除了母后王兄与阿蛮,那便是叶扶苏了,她有再多担忧,再多思虑,看见他澄澈得如孩童般的双眸,便觉得,他说有办法,就一定会有办法。

    琳琅起身回屋时,叶扶苏将将跨出宫门,谁都没有想到,今日一别,两人再次相会时,竟然是在千里之外的大煜宫城。

    夏轻罗很是焦急,她来了几趟叶府,每次下人都说叶扶苏不在。

    她在叶府外站了一会儿,看着墙头伸出的一条柳枝发愣,心想,叶扶苏这时候,会在哪儿呢?

    叶扶苏在给越王写谏书的时候,被自己父亲逮了个正着。

    老丞相看着纸上那些“武侯一事,尚无铁证,太子牵连,何其冤抑”的字样,气得身子发抖,几下将纸撕了个粉碎,吩咐下人将叶扶苏关起来,一把铁锁挂在门外,自己亲自拿了钥匙,只在每日早晚送饭时打开。

    叶扶苏被关了三日,简直快要疯了,府里的下人得了叶相的令,无人敢靠近他的屋子,即便是每日来送饭的书童,也不敢与他搭话,快快便走,倒是有一日看见被他砸得乱糟糟的屋子,悄悄收拾了默默退下。

    坊间传言,越王宿在披香殿的第二日,便外放了叶相,提了毓贵妇的父亲暂代丞相之位,夏将军极力反对,言道外戚不可权重,越王却道夏将军年迈辛劳,即日起便可在家休养,毋须再上朝了。

    叶相说是外放,实则是被贬到岭南极偏远之地挂个闲职,有人说是毓贵妃吹的枕头风起了成效,却也有人说,叶府一个下人拾的纸上,写有大逆不道的言论,因此惹怒了越王,两人都说自己说的才对,在茶馆争得红脸赤颈。

    夏将军失势,为少生事端,严令府中人无事不得外出,夏轻罗等了好几日,才寻到个空子偷偷溜了出来。

    她一路奔到叶府,却发现昔日的朱门大户如今空无一人,街上路过的两人低声说着:

    “知道么?叶家被贬,那公子倒有趣,哭着喊着不愿离开京城呢!”

    “可不是嘛!听说是被老相爷打晕了带走的?话说回来,这年轻人贪恋京城热闹繁华,舍不得离开,倒也寻常。”

    “听说这叶公子心系宜昌公主,舍不得离开,倒也不完全是贪恋繁华。”

    “怎么不是?宜昌公主乃天潢贵胄,他若能尚公主,是莫大的荣耀,只是现如今公主也不得宠了,叶家也破败了,还真是天威难测啊……”

    夏轻罗怔怔地站在叶府门外,她抬头看了看那枝伸出墙外的柳条,明明是阳春三月,那柳条却蔫蔫的,不知为何,叶子竟全枯了。

    永和宫里的日子,琳琅一过就是两年。

    这两年里,虽然宫中的人都躲着她走,她仍是费力打听了不少消息,听说武善侯叛上作乱,已被夏将军斩于武胜关;听说毓贵妃的小王子深得越王宠爱,隐隐有昔年太子之势;听说北麓世子正当年,有意与西夜联姻。

    可那些人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她唯独没有打听到叶家的消息。

    王后体弱,十日里倒有九日是躺着的,药从不曾断,身边又只有一个贴身宫女,她与阿蛮少不得要帮着照看,忙累得记不清日子,只是知道叶扶苏仿佛许久没来了。

    偶尔王后精神略好一些时,她闲下来一瞬,也会想起叶扶苏,先是对他许久不露面的不满,后是对他处境艰难的谅解,从两人相伴成长的过往,到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呵护,她对他动情时,便已决定,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信他。

    心底小小的希望火苗,她一直尽心呵护着,直到那纸北麓和亲的诏书送到永和宫来。

    她木然看着诏书上的文字,心底的火苗越来越暗淡,渐渐快要熄灭了。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不管叶家出了何事,往日声威犹在,递个信儿进宫来,总是能的,两年来毫无音信,只能说,是叶扶苏负了她了。

    可她不愿意去想,心底的这点期冀,是照亮她昏暗生活中的一缕阳光,她何苦要将这假象亲手撕裂,再将自己坠入到那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去?

    可是啊,这毕竟是假象,就算她自己装作不知,也总有人将它亲手撕开,将血淋淋的内在剖开给她看。

    传令的宫人等着看宜昌公主违命抗旨,却不想琳琅顺从地跪下叩首,静静地说道:“儿臣遵旨。”

    如果不能嫁给所爱之人,那么,我嫁给这世上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什么分别,她坐上喜轿的时候想。

    她不知道,北麓世子为了求娶她,跟北麓王磨了多久,交换了什么条件;

    她不知道,叶扶苏在岭南寸步难行,得知她出嫁的消息时,醉酒痛哭,行为癫狂;

    她不知道,西夜王宫的披香殿里,华服的妇人看着窗外,喃喃地道:“总算是送走了。”

    “是啊娘娘,”流云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笑,“太子已废,宜昌公主远嫁,王后便是失了左膀右臂,再也不能翻身了。”

    “王上对她已无旧爱,她眼下只是担了个虚名而已,不足为惧。”毓贵妃摩挲着手中的玉轮道。

    她转过头来,明艳的脸上竟然有一丝厌恶:“只是不知为何,我很是不喜欢这个女娃子,只有把她远远送走,方才安心一些。”

    流云在她腰后垫一个软枕,毓贵妃靠了,眯着眼睛道:“毕竟我儿是要执掌西夜的人,总不能将这有碍国运的煞星,留在他身边啊!”

    烛光照在她的唇上,唇上的胭脂据说是大煜宫内秘方所制,十分娇艳。

    红得跟血一样鲜明。

    西夜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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