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上了熟悉的5路车,车到康宁街就往北走——改道了。几年不见,连公交车和都不走老道了。两边的景物还是那样破旧,灰尘暴土的,没什么新建筑,一幅市郊的破落景象。路边的草叶上一层厚厚的尘土,看不到富有生机的绿。
营房大门口那条臭水沟依旧在流淌。看门的士兵没问我,我就径直往里走,左边新建个叫育才的贵族学校,老房子改的,安上了刺眼的铝合金窗户。
终于又回来了,距上一次也有七八年了。道路两旁的排水沟竟然那么浅,当年我和伙伴们在里面蹦上蹦下的,可是感觉不到浅的。42,43团被墙封上过不去了,陈华安新涛原来的家就在墙后面。右边的炮场也被封闭看守,不像以前可以随意穿越。过了转盘的董存瑞雕像,直奔特务连,一打听,指挥1连3排长郅军已回沈阳了。虽有准备,还是很失望。
然后就开始了旧地重游。花园里草木依旧,只是显得稀疏了些。来到那棵斜树下,小时候的情景立刻浮现在眼前:助跑几步,爬上树,倚枝远眺,或作躲藏。那时几个伙伴整天无忧无虑,尽情玩耍,何其乐哉!笑声被此时的静寂代替,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树下凝望,国华国刚,匡小军郅军都不见了,甚至失去了联系,即便几个人仍能聚在一起,还能像以前那样玩耍吗?那份快乐又去哪里找寻呢?
花园也不像以前那么大了(实际上没变)。小时候这里是多么广阔的天地啊!我们玩抓特务,这里是最好的藏身所在,我还记得趴在道边一个隐蔽的树丛下,窥视道上同伴的情景。或是爬到松树上,树枝摇摇晃晃,越往上越害怕,伙伴中俨然有以爬得高为骄傲的,那是胆小的我自愧不如的。我们还相互追撵,穿越树围,划破衣服,这都成了我以后作文的素材。
礼堂,服务社还是老样子,只是后者更加陈旧些。服务社,小时候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啊,里面有各种各样好吃的,尤其是冰棍。还有都认识我的妈妈的同事们,每次我都想仔细看看对我具有莫大吸引力的琳琅满目的货物,却又怕被她们认出来,谁让自己天生胆小了。
又经过了操场,露天电影院的白墙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当年这里的夜晚是何等热闹!简直就是家属们的节日:早早吃过晚饭,不论男女老幼,每人拎着小板凳匆匆赶到这儿以抢占有利地形。在电视尚不普及的八十年代初期,露天电影占据了很大的娱乐空间。十数年后,欢声笑语不再,昨日黄花无人睬。
踏上狭窄的过道(当年竟一点儿也不觉得),我原来的住处就在眼前,这趟平房的门却大多都锁着,我“家”亦不例外,透过门栅往里看,里面陌生得很,又不便多瞧,因为隔壁一家的老人就一直警惕地盯着我,我无疑是个让人提放的陌生人。走到西头,同样一幅破落景象,没有人走动,更无孩童嬉戏。垃圾四处,水泥地面破损不堪。我终于放弃了多年的夙愿:在原来的家及周围留影——实在不能入镜。即便勉强拍了,对于在我心目中和梦境中美好形象无疑是最大的亵渎。
总得歇歇脚,我敲开了刘姨的家门。我们彼此都认不出对方,直到我自报家门。刘姨的热情多少能冲淡我此行的失望。屋里的陈设及布局让我感到她仍生活在一九八三年。她女儿刘燕一家也在,她八八年毕业于锦医,现在锦州二院眼科工作。目前在301医院进修。我没留下吃饭就告辞了。
又顺便到了向东小学——现已变成兵营。碉堡还在,里面堆满了垃圾,难以下脚。
偌大的营房留给我这远方归客的只有两个字:悲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的童年乐趣皆由此营房而来,又随之而去,永远不会重现。很可能成为我终身遗憾的是童年的伙伴天各一方,难觅踪迹。即便觅到了又能怎样呢?过去的日子不会再来,彼此不同的经历,又会使我们几成路人,能谈些什么呢?如今我兴冲冲而来,无人可谈,无照可拍,没有人点缀的景物只是景物而已。
我还会来吗?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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