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桃草

那天走累了，随便找了条长椅坐下，身侧就是山桃草。那时并不认识它，问友人。友人喜欢花花草草，写了许多关于植物的文章。她说可以下载一个识花软件，依她所言下了软件，立即分辨出来：千鸟花。当时就想，这一千只鸟被绊住了，无法飞翔，只能在风中随着花枝轻轻晃动。

后来在越来越多的地方见到千鸟花，颜色有白有红。但我所见过的千鸟花，以北京植物园的最多。那天一面走一面拍千鸟花。突然感觉被人戳了一下腰，手劲还挺大。被惊吓到的我连忙回头，是个高高大大的男生，长得眉清目秀。我并不认识他，他也呆呆地看着我。他母亲连忙跑过来拉开他，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又对他说：你是想跟阿姨打招呼是吗？他母亲把他拉到一边，让他去看别的花草，然后来与我道歉：对不起。她压低了声音：他有自闭症。

我恍然明白，刚才与他们母子照过面，他大约认出了我，知道见过，所以过来打招呼。忙说：没关系没关系。那位母亲点点头，便又忙去照顾他，一面跟他说：还记得这个吗？刚才见过的，像狐狸的尾巴，叫什么？他有些欢喜，声音很大地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狐尾草！

我有点后悔，刚才没有给他一个微笑。这时却不便再走过去，担心惊吓到他。这时他们母子大约是看到菊花了，他的母亲鼓励他唱歌，他便放声唱起来：菊花残，满地伤……声音很大，却像刚刚学语的孩子，字与字之间在连贯性上不是太好。他们母子渐渐走远，他的歌声也渐渐听不到了。

我继续拍千鸟花，一面细细看它的翅膀在哪里，以期看出它有鸟的模样，却无法，千鸟花，除了说明它开花时花量大而外，我无法确认它是不是像只小小的鸟。不过没有翅膀也没有关系，因它的花有几分像桃花，它还有一个名字：山桃草。虽然不如千鸟花那样让人浮想联翩，却平实得接地气，就像邻家的孩子，看着他从小长大，既平常又坚韧。

除了山桃草，这些年间，凭借识花软件认出过许多植物。孔子说学《诗》，可“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那么，识花软件可能是我的诗，至少是一小部分的诗，而那位母亲，带她的孩子来植物园认识植物，她应是她孩子的诗吧，甚至，是她孩子绝大部分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