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茧

那日，漫天飞雪，他受命出山歼除妖邪，那妖颇有些本事，竟将山下黎家数十人口尽数控制，为保相邻百姓，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入魔的黎家上下全部诛杀，才灭掉了那妖。他白衣之上漫上了刺眼的红，回首却见一双清澈的眼，怯生生的小姑娘，一袭粉衣，眼角还挂着泪珠，他微征，那小姑娘却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他慌忙将她抱起，带回了纯阳宫。

他查问了山下百姓，才得知她是黎家小小姐，黎初。他守了很久，那小姑娘终于转醒，却已失去了记忆。她笑着看他，“哥哥，你真好看”。他将一切告诉师父，求师父收她为徒，从此，他是她的师兄，他想，他会补偿她。

她总会缠着他，“师兄，我怕”，“师兄，我冷”，“师兄。。。。。”。他最初只觉是补偿，日久天长，竟也掺杂了些欢喜。她一笑，一叫师兄，他心里就充满了细碎的温柔。她冷，他耗尽大半修为她的住所作了防寒的屏障，她惹事，他就在后面帮她解决，哪怕因此一次次受伤受罚，他仍觉欣喜。

那日，她问，“师兄啊，你对我那么好，你是不是喜欢我？”。他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想到了那时白雪里的一片血色，他本是她的仇人，他敛去眼中温柔，道，“啊初，莫要闹”。心头万般感慨，若她知道，又待如何，他无奈笑笑。

渐渐，他在一声又一声师兄中沉沦，他加倍对她好，她娇俏一笑，问，“师兄，你可是爱上我了”。他眼中，唯她满眼笑意，胜却桃花无数，他还是笑了，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嗯”。

“那么师兄，你可愿意为我不顾生死。”她抬眼看着他，眼里藏不住的喜悦。他看着她，不知为何，涌起细碎的悲伤，却仍郑重答，“师妹，我愿意的”。后来，他就去到了苍梧山，去寻她所要的凤凰血脉－月盈石，与看护圣兽搏斗，九死一生，却仍满心欢喜，她一定会好高兴。

可是，待他在纯阳宫中醒来，他的师妹却已私夺月盈石，叛出师门，师弟在一旁说着，他却只是苦笑，果然啊，如他所猜，她一直知道的，她知道是他灭了她满门，是他心生妄念，她不过想报复罢了。那便随她去吧，他累极，合眼睡去。醒了，那人一袭红裙，眉眼如初，盈盈立于床前，他看着，似在梦中，终也忍不住问，“你从未爱过我？”。她轻抬首，眼神冷冽“是，我从未爱过你，你是我的仇人。”

他闭上了眼睛“来，啊初，杀了我，我不怨你。”她却笑了，又转身离去，留下一句“来日吧，等你伤好之后。”

那日，又下了雪，她终究是要杀了他的，他看着她，满眼平静，“你是来杀我的”。她答“是”。

她执剑而来，他也不曾躲开，他的血染红了他蓝色的衣，他说，“下雪了”。她一愣，“什么？”。他说“你走吧，从此，我们再无关系”。她的剑贯穿他的身体，他却强撑着结出结界挡住赶来的师兄弟。她苦笑，拔出剑转身，一次也没有回头。

他跪在雪中看那人越走越远，在茫茫大雪中消去，终于掉了眼泪。

此后有人谈起那日，模糊了许多，唯有风月成为谈资，人人叹息，那日，纯阳宫惊才绝艳，向来淡漠的大弟子，不知怎的在雪中哭成了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