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移动互联网圈最热闹的莫过于今日头条与腾讯之争。这一战如何打响的,在此不妨先梳理一下事情的经过。
·5月8日,张一鸣在微信朋友圈里晒出抖音的在海外应用市场排名第一的截图,并且评论道:“微信的借口封杀,微视的抄袭搬运,挡不住抖音的步伐。”马化腾现身回怼:“可以理解为诽谤。”
·5月18日,腾讯发布《关于进一步升级外链管理规则的公告》,公告明确提出“外部链接不得在未取得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等法定证照的情况下,以任何形式传播含有视听节目的内容”。微博、快手、抖音、火山、西瓜等,包括腾讯自己的微视皆在此列。
·5月25日,字节跳动(今日头条母公司)旗下产品西瓜视频发表了一篇名为《今天,我发现了腾讯的一个大秘密……》的文章,文中反讽道“封杀,很可能是腾讯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
·5月30日,今日头条全量推送了一篇文章:《新华社:要多少文件腾讯才肯收手?》。原文实则出自新华网稿件《多少道文件才能管住网游对少年儿童的戕害》,文章中点到了腾讯,称“仅仅一个多月,就有多个部委发布了三份措辞严厉的文件和通知,不可谓不重视。但以腾讯为代表的网游厂商(平台)们,一方面对部委的文件通知视若无物,敷衍了事,一方面高歌猛进,大吃人血馒头。”腾讯公关总监张军在社交媒体上回应:“改标题,改来源,全网推送,你还有什么做不到?!”
·6月1日晚间,腾讯发布公告称,“今日头条”及“抖音”系列产品运营者北京字节跳动科技有限公司、北京微播视界科技有限公司涉商业诋毁及不正当竞争,对腾讯声誉造成严重影响,即日起于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正式提起诉讼。同时,腾讯要求两公司赔偿人民币1元,并在自有新闻媒体平台全量推送公开道歉。
·6月2日,今日头条火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腾讯发起了两起诉讼:“腾讯QQ空间拦截、屏蔽头条网页链接” “腾讯安全管家作为安全软件拦截、屏蔽头条网页链接”。今日头条对外表示,目前两案都已于6月1日获得海淀区人民法院立案。今日头条要求腾讯公司立即停止一切不正当竞争的行为,公开赔礼道歉同时赔偿今日头条公司共计9000万元人民币的经济损失。
从朋友圈的口水战,到双方公关的你来我往,再到诉诸法律武器,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移动互联网发展至今,行业大局逐渐稳定,产品生态逐步完善,流量红利不在,而转为存量之争。这一战,坊间早有预感,这一战,像极了8年前的“3Q大战”。
重新回顾一下PC时代著名的“3Q大战”:
·2010年5月31日,腾讯将QQ医生升级至4.0并更名为“QQ电脑管家”,全面涵盖了360安全卫士的所有主流功能,用户体验近乎一致。同年9月22日,QQ电脑管家再做升级,新增系统漏洞修补、安全防护、系统维护等功能。
·9月27日,360突然发布直接针对QQ的“360隐私保护器”,同时在其网页上发布大量针对性的文章,强烈谴责QQ窥探用户隐私。
·10月11日,腾讯技术部门在QQ弹窗里发表了《QQ产品团队严正声明》,称:“某新推软件指责QQ侵犯隐私一事,是对QQ安全功能的误解,我们在此强调,腾讯QQ软件绝对没有窥探用户隐私的行为,也绝不涉及任何用户隐私的泄露。”周鸿祎当即也以弹窗回应,不仅指责腾讯用弹窗报复自己,还宣称已掌握“最新证据”,QQ长期以“超级黑名单”方式扫描用户硬盘获取巨额利益。
·10月14日,腾讯法务部门宣布向法院起诉360不正当竞争,要求奇虎及其关联公司停止侵权、公开道歉并做出赔偿。针对腾讯的起诉,360在第一时间做出三点回应,称“各界对腾讯提出的质疑,腾讯一直回避窥探用户隐私,这时候起诉360,除了打击报复外,不排除是为了转移视线,回避各界质疑”。
·10月15日,国内两大安全软件企业金山和卡巴斯基参战,指责360软件存在重大安全漏洞。
·10月27日,腾讯联合金山、百度、傲游、可牛等五大企业发布《反对360不正当竞争联合声明》,声明说:“这家企业热衷的不是保护用户安全,而是打着‘安全’的幌子,通过对用户实施‘安全恐吓’和‘安全欺诈’,达到诱导用户安装自己软件、卸载同行软件的目的,从而以此谋取不正当商业利益。”周鸿祎发微博表示:“360免费杀毒颠覆了传统收费杀毒,所以遭到全行业嫉恨。”360还以弹窗的方式曝光“马化腾享受深圳市的经济适用房补贴”,此外还以网友的名义创作了一首《做人不能太马化腾》的口水歌。不过,在这里,360混淆了“经济适用房补贴”与“高层次专业人才住房补贴”的区别。
·10月29日,在马化腾39周岁的生日这天,周鸿祎送出了一份猝不及防的“大礼”:360宣布推出一款名为“扣扣保镖”的新工具。宣称能够“全面保护QQ用户的安全,包括防止隐私泄漏、防止木马盗取QQ账号以及给QQ加速等功能”。它能自动对QQ进行“体检”,然后显示“共检查了40项,其中31项有问题,建议立即修复”。当晚,金山公司和张志东的技术团队同时发现四个“后门”:当用户在“提示”下选择“修复”后,将被进行系统重装,QQ安全中心被360安全卫士替代,QQ用户的好友关系链被360备份,即所有的用户关系将被导入到360的操作平台上。
·10月30、31两日,腾讯向深圳市公安局报案,同时向工信部投诉,期望通过诉求司法和行业主管部门,阻止360的行为。10月29日到11月1日的几天里,后台数据显示,“扣扣保镖”已经截留了2000万QQ用户!
·11月3日上午,马化腾做出决定,在装有360软件的电脑上停止运行QQ软件。当晚6点19分,腾讯以弹出新闻的方式,发表了这封《致广大QQ用户的一封信》。在公告发布的同时,腾讯推出了一个“不兼容页面”,所有用户面对“卸载QQ”和“卸载360”两个选择键,必须进行“二选一”。腾讯弹出公告的一小时后,360以弹窗反击,称腾讯“坚持强行扫描用户硬盘,绑架和劫持用户,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周鸿祎同时在微博宣布:“对于腾讯这样丧心病狂的行为,360有预案,我们推出了Web QQ客户端。”腾讯旋即做出技术反应,Web.QQ.com很快停止服务,直接跳转到公告页面,QQ空间宣布不支持360浏览器访问。9点10分,360宣布下线“扣扣保镖”,并发布致网民紧急求助信,“恳请”用户能够坚定地站出来,“三天不使用QQ”。在3日晚间的3个小时里,双方刀来剑往,交锋数个回合,中国互联网已是一片沸腾。
·11月5日上午,金山、搜狗、傲游、可牛、百度5家公司联手举行新闻发布会,表示将不兼容360系列软件,并联合披露360的“八大谎言”。新浪则选择支持360,两家达成合作协议,同时新浪还宣布与MSN展开深度合作,MSN与新浪微博、博客互联互通。
·11月6日上午,马化腾主动邀约深圳的4家媒体做专访,这是他创业以来破天荒的一次。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他接受了3次媒体群访,舆论开始听到他的声音。
·11月6日上午,马化腾主动邀约深圳的4家媒体做专访,在访谈中,马化腾将腾讯的“不兼容决定”形容为“自救”。
·11月15日,周鸿祎发表博文《与其苟且活着,不如奋起抗争》。发文的当天腾讯以“360隐私保护器及360网站虚构腾讯侵犯用户隐私的事实,对腾讯进行恶意商业诋毁”为由,向北京市朝阳区法院正式起诉360不正当竞争。
·11月20日,就在战事已基本结束之后,工信部发布《关于批评北京奇虎科技有限公司和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的通报》,责令两家公司“自该文件发布5个工作日内向社会公开道歉,妥善做好用户善后处理事宜;停止互相攻击,确保相关软件兼容和正常使用,加强沟通协商,严格按照法律的规定解决经营中遇到的问题;从本次事件中吸取教训,认真学习国家相关法律规定,强化职业道德建设,严格规范自身行为,杜绝类似行为再次发生”。
·2011年4月,法院做出一审判决,要求奇虎360停止侵权,30天内在360网站的首页及《法制日报》上公开发表声明以消除影响,并赔偿原告腾讯经济损失40万元。奇虎不服,上诉至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9月29日,北京二院维持一审判决结果。随后,腾讯就奇虎360公司发布的“扣扣保镖”的相关侵权行为,向广东高院提起了更大规模的诉讼。
·2013年4月,广东高院做出一审判决,认定奇虎360公司的多项行为构成了“不正当竞争行为”。判决奇虎360公司连续15日在媒体上公开赔礼道歉并赔偿经济损失500万元。
·奇虎再上诉至最高人民法院。2014年2月24日,最高法院维持一审判决。
至此,轰轰烈烈的“3Q大战”告一段落。腾讯虽然赢了官司,却输了口碑。人天生有同情弱者的心理,他们更愿意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而忽略了事实和逻辑。在这之后,原本封闭的腾讯逐步走向开放,拥抱生态,放弃了原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的发展模式。把自己放到了阳光下,接受公众的监督。
8年前的“3Q大战”和几天的“TT大战”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当初的360和今天的头条玩的都是贼喊捉贼的戏码。360说腾讯侵犯用户隐私,然而扣扣保镖劫持QQ的数据才是真正的侵犯。头条说腾讯封禁分享链接涉嫌不正当竞争,然而头条对微信的封禁从没有手软过,腾讯只不过在自己的产品和生态里做好了管理的角色,甚至对于自己的亲儿子微视也一视同仁,而这本没有必要,毕竟在自己的家里做些不扰民的事何需去管外人的意见。阿里封禁百度的爬虫、微信的分享链接有问过别人吗?而理由,实在是太好找了,用户隐私、数据安全够吗?不得不说,腾讯真的很克制,这样的克制,在流量竞争激烈的移动互联网时代实在太难得了。
腾讯有这样的自信,头条和张一鸣未必有,尤其是经历了内涵段子永久关停等一系列伤筋动骨的被动操作之后,这次碰瓷腾讯,逻辑上是一件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的事,张一鸣这样的聪明人不可能不知道,依然这么做的原因只能说他有他的诉求。3Q大战之后4个月,360成功在美国上市,尽管当时360还没有很好的盈利模式,但是借助怼腾讯成功上位,建立了他的影响力。如今,当初主导过3Q大战的一些人,部分成了头条的投资人,头条这次360式的赤身上扑,有经验,有野心,在为腾讯贴负面标签的同时也借助了腾讯的影响力,套路如出一辙。毕竟不论从股价、产品还是生态上来说,腾讯的价值都是头条不能比拟的。
“3Q大战”被称为PC时代的最后一战,不知这次“TT大战”是否会是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最后一战?
注:关于3Q大战部分节选自吴晓波老师的《腾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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