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姐姐

作者: 素颜浣溪纱 | 来源:发表于2020-07-11 10:18 被阅读0次

      门前长满荒草的房子,突然有人打理。我路过,无意间看一眼,就走了过去。中年女人正专注地低着头锄着老屋四周的荆棘,她和我并不熟识,偶尔站直了拄着锄头休息,也并不与我搭话。

      我发现她一直是戴着口罩,像空气中都是疾病灰尘和细菌似的。来的次数多了,村里人认出她来。叫她萍子。亦或平子。她们聊天的时候,说到要走过去的我,说我的名字,和父母。我冲她们笑一笑。

    自那以后,她每来,看到我总叫我的名儿。从别人的调侃里,我知道她在城里的某物业公司做管理,有时候是负着几个医院,和小区的卫生。要时时安排人员,记人名是厉害的。她拿着双份工资,还来乡下种地,一时是乡下人不理解的。有人嘲讽,有人揶揄,或许还夹杂些嫉妒。

      她要么在周末,要么是没什么事的早上或下午过来垦荒。向我借打火机的时候,我送她几个红薯。推辞一番,跟我道了谢,末了还说感谢基督,感谢神。我差点笑得把杯子里的水洒出来。看似有几分佛系的我,可能是无神论者。在有神与无神之间。

      但我记得她说喜欢在乡下的日子,也喜欢农活。她说得笑容明媚。我猜想其中有她对逝去父母的怀念,也有对老屋的深情,以及对过往青春的缅怀。

      这个浓眉大眼,皮肤白皙,虽已近五十岁的姐姐,她微笑时还是一标准的美女。且是有两套房产和两份工资风韵犹存的有能力能独立的美女。

    除此之外,被人私下说道的还有两次失败的婚姻。

      邻家姐姐十七岁顶了她父亲在煤矿的职。那么窈窕水灵的姑娘,走哪里都招人喜欢。煤矿里的年轻小伙子,对她吹口哨,或群起喝彩。不亚于现在的粉丝看见女明星。

      在矿上做出纳的张强就是那时候出现在她眼前,并以他的帅气,沉稳,体贴,在明里暗里的众追求中胜出。

      村里人说张强人勤快,来村里什么活都帮着干,还特别招孩子喜欢。

      邻居姐姐自己也说,自张强后,再没有人对她那么好过。他不许任何人说她有缺点。任何好吃的新鲜东西,都要留来取悦老婆。哪怕大夏天,两人并排走路,他都要楼着她的肩膀。……从每个细微处,都能表现他们爱的甜蜜。直延续到十几年的婚姻里。

    既然两人那么好,那为什么会离婚呢?我忍不住好奇地问她。走在田野里,我们一前一后。她在叙述往事的时候,回头看我的眼睛里没有了悲伤。

      改革开放初,两人双双从煤矿办了停薪留职。因为她伯父的儿子和女婿在深圳机场担职,大概是在那里有话语权也有人脉。许多亲戚都去投靠,或落脚。

      张强过去以后凭着自己的能力,进了海关。慢慢发展起来,也当了个领导。于是各种求办事的,请喝酒吃饭的,总是络绎不绝。

      经济稳定向上,邻家姐姐就辞了工作。两人生了个大胖儿子,张强对她不错,任何好东西,都要先给她。甚至他会对有求于他的人说,我媳妇喜欢吃荔枝……,我媳妇喜欢……。

      生儿子后,源于催奶。听人说鲤鱼汤,猪蹄汤好,张强就总给她炖。吃着吃着就发胖了。胖了也没觉着被嫌弃。

      可是不知哪天起,她觉察到他眼神里的躲闪和不对。她心里一紧,每天都在眼皮底下的一个人,居然变得与她有些客套和疏远。他越来越不着家了。问他总在加班出差。

      没办法,她去他上班的地方去蹲守。果然是发现了端倪。另一个小姑娘,先于她奔到他怀里,和他去吃饭,看电影,买衣服,甚至租了房同居。

    ,她不动声色跟了他们一路,像走在刀尖上,脚和心都在滴血。等他前脚离开,她后脚去敲了那女人的门。她长得高大有胜算,在没地儿出气时,想着把那狐狸精先打一顿再说。她不敢正面质问张强,她幻想狐狸精要是知道理亏,主动离开他,他就还能回来。

      狐狸精一开门就知道不妙,赶紧拨了张强电话。电话开着,两个女人撕打成一团。

      有好事者报了警,两女人都抓了去拘留。可是他把那女的保了出去,任她关着。她恨!他从前所有倾向于她的心,他对她所有的偏爱,现在全部给了别人。

      她不能假装不知,不能假装不恨。张强陷入新感情里,看她越发不顺眼,两人已经到了无休止吵架的地步。他索性搬了出去。离婚的时候,张强过错在先,自觉赔了她一笔钱。但是她从此跟儿子分开了。那个女人如愿和张强结了婚。每次儿子偷偷给她打电话,就说后妈虐待他。母子俩在电话那头互相哭诉。邻居姐姐平静地说,那时候掉了不少眼泪。几度活不下去。

      第二次婚姻,找了一个赌徒。赢了就到超市买些吃的回来,输了就没有,吃的用的全靠赊账。邻居姐没敢跟他扯结婚证,但跟他有了女儿。姐对他说,你每天打牌怎么行呢,去找份工作,每月给我和肚子的孩子交六百生活费。那男的不肯,觉得她和他在一起为了骗他的钱。在她生下女儿后,那男的和二任婆婆嫌弃她生的是女孩。故意给她别扭,眼前是,生活无着落,二任婆婆拒绝给带孩子,男人闹分手。

    他说姐的房子是他的,要求卖了对半分。姐说,幸好这房子的房产证是她的名字,当时是提前拿去公证过的。

      可能是闹到这份上了吧。有一天,他把自己的衣服铺盖全部搬走,包括他唯一买的一台冰箱,就再没在她和孩子面前出现。孩子的学费生活费,更是半分没给过。

    她从不跟自己女儿说她有怎样的父亲。

      邻家姐儿说到两个男人,两届婆婆,好不好都客观公正。

      邻家姐姐的儿子打电话来,说张强瘫痪在床,希望她去帮着服侍料理。狐狸精呢?我问。没跟他几年就走了。

    如果她没有再嫁,没有现在的女儿,她是会去照顾张强的。但是女儿要人照顾也离不开人。

      他儿子出现经济危机,跟她说,把他能继承母亲的那套市里的房子先卖出去,解燃眉之急。姐好说歹说不肯。她说,你做生意,万一亏了呢?

      我突然意识到,万一亏了,一个是他儿子可能会再向她要钱,要另一套房子。另一个是,表面维持的亲情将不保。当年给儿子造成的伤害,她说自己也是不得已。在忍的极限里,被最后那片不爱的悲伤雪花,压垮,压崩塌。

      她说她以后不需要哪个儿子女儿能养老。但房子在她百年后,儿子女儿一人一套。带不走的,都给他们。

      张强去时,儿子没有通知她。尽管她想过要把神的光明带给他。她说,我活着,他没了。任谁都觉得我去看他笑话。要说起当年,婆家不得会费力骂我,说我害了他们儿子到如此悲惨的地步?

      我觉察到,余恨消除后。那个年轻时候对她极好的张强,仍活在她记忆里,被她一遍一遍怀念。在一生际遇里,见过一个人的好,她再遇不到别人。被其捧,被其毁。这才可能是她单身的本质。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若只保留那些初见的美好,就像是有一份好的感情能陪她走到生命末尾。

        在变老归去的途中,她是有精神皈依的人。她信了神的指引,便脱离了苦。她相信遥远的天堂果然存在,她轻快的步伐,轻快的语气。使我觉得,耶稣基督,万般宗教都是能渡人的。

      现在的她很豁达,很自由,很乐观,知人性。不活在别人表面的同情怜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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