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笔账,你有我也有。区别就在于你是欠账的还是收账的。如果你是欠账的人,要账的人迟早会来;如果你是要账的,欠账的人早晚要还,公平公道。
清水福利院门口,曾叔面馆的曾叔推着三轮摆了个煎饼摊,一边不太熟练的摊着煎饼果子,一边跟一个经常光顾他面馆的老主顾聊天。
“放着好好好面馆不开?咋个出来摆摊儿了?这风吹日晒的。”
“面馆生意最近不太景气,所以想着出来到福利院门口卖卖煎饼,都来了好几天了。”
“老曾,你卖煎饼也应该到学校或者办公楼附近去生意才好嘛,来这个地方,这地方都是没人管的穷人扎堆,谁会来买你的煎饼。”
“有道理,初来乍到不懂这行的门道,现在这儿试试水,呵呵。不过我这人也没有什么雄心大志,能赚点养老的零花钱就满足了。”
“知足常乐,跟你一样我也是这心态。你看现在那些年轻人天天累死累活为了赚钱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搭进去呢,不值当。不瞒你说,我家的那栋出租屋,都是租给在X市上班的小年轻们,那一个二个好些天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辛苦啊,辛辛苦苦地把挣的钱都交给房东不说,身体也给霍霍没了。”
“你不是房东吗?看人家这么辛苦也没想着给人家减免点房租吗?”
“我也没得办法,我也得生活的嘛。儿子刚大学毕业,没啥子能力,又要结婚,人家女方开口彩礼就要三十万,还得买房子买车子。我跟我老伴就靠这个六层的出租房活着了。要不是赶上房价上涨,你说就凭我跟我老伴那两毛钱,咋个可能给儿子出的起那么些钱!乖乖呦,难,现在当人家父母难,现在小年轻的也难,都难!”
“你就不要叫苦了,好歹也是个包租公。这就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的社会。因为房地产发了财的人欢喜,因为没吃上这波红利还得为此奔波劳累的人忧愁。”
“那也没办法。要不说这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不管用。想那么多做那么多,还不如老老实实该干哪样干哪样呢。”
“话虽如此,可又有谁知道自己的命运是该贫穷还是该富贵呢?努力上进的人总比那些等着天上掉馅饼的好吧。”
“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哎,别人怎么活那是别人的事,咱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然后就看一个人迈着坚实的脚步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曾叔,怎么来这里摆煎饼摊儿了,你那个面馆赚的钱还嫌少啊,呵呵。”
“原来是刑队,我还以为是城管来赶我走了呢,差点吓一跳,呵呵。”
“放心,我不但不是那种喜欢越权做事的人,还得照顾你的生意。两套煎饼,加辣,加蛋,加火腿。”
“好的,稍等。对了,刑队今天不上班吗?怎么到这福利院来了?”
“来看个老朋友。”
“早饭都不吃过来探望,肯定是关系很好的老朋友吧?”
“是啊,几十年不见了,刚重逢没多久,不过可惜——”
“喂?”
“刑队,出事了,李明刚昏死过去了,你赶紧过来看看!”
“他还不能死!”
是夜,月朗星稀。
“大龙,杀了我。”躺在床上的老李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滴不停的滴落,不停抖动的双唇毫无血色,双眼布满血丝透着无尽痛楚,绝望哀求的看着一旁突然出现的大龙。
“队长!”黑夜里,面色苍老的大龙握着曾经这位佣兵头领的枯蒿如竹的手,心疼而无助,“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要问,照我说的做大龙!”一阵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声过后,老李突然流泪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现在……现在还这样生不如死。我求求你,杀了我!”
“我救你出去,带你去外地看医生。”
“没用,已经病入膏肓了。”月光下,李明的脸色比月光还要惨白,“况且,我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必要。”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勇猛而睿智的队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大龙心如刀绞,他很明白李队现在的感受,却实在说不出任何能够安抚他的话语。
“如果……如果你还认我这个队长,大龙,请让我有尊严的死去,现在——杀了我!”李明看着大龙,努力让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大龙与老李四目对视,抬手拽下衬衣最上边的纽扣,掰开之后颤抖着声音问:“队长,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老李使劲儿挤出一丝微笑,看着大龙轻声说:“我从小就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活着的时候没做过什么好事,死的时候能有个曾经最亲密的战友陪我,也算是了无牵挂。至于要求,我只希望你们不要有任何报仇的念头,我落得如此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你们好好活着就好,好好活着,不能再走老路了。”
大龙重重“嗯”了一生,把纽扣里的山埃放到了李明嘴里。
“谢谢你,大龙!”李队说完慢慢闭上了眼睛。
大龙缓缓站起身,擦干了眼角干涸的泪,慢慢转身出去,与夜融为一体。
第二天早上,天朗气清。
“里边有个老头死了。”从福利院出来的邢峰早早出现在了同样一大早就出摊儿的曾叔跟前,“护理人员说是心脏骤停。”
“哦。”曾叔。
“你好像不太吃惊。”
“你不是说了吗,一个老头死了。生老病死有什么好吃惊的呢?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生,有人死,说不定,我说的是说不定,像你我这样的人都会被突然冒出来的汽车给撞死,或者一场疾病给带走。”
“曾叔你倒是想得开,是个豁达之人。”刑峰说罢递上一张照片,“想让你看看这个人,认不认识?或者说以前见没见过?”
“这人是个通缉犯吗?”曾叔先是看了一眼刑峰,然后目光才落到他递过来的照片上,旋即摇摇头,“没见过,也或许是见过但早就没有印象了。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
刑峰看着曾叔毫无表情的脸接着说:“这就是昨晚死的那个老头。这老头可不简单,以前可是个杀人不眨人的人物。”
“这么说他不是个好人,那死了也就死了,没啥好惋惜的。”
刑峰收回照片,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种人确实死一百次都不足惜,想你所说的,没啥好惋惜的,可我总觉得他死的太突然了,虽然他本来也是个将死之人了。”
“噢?”曾叔突然抬头直视着刑峰的目光笑着说,“难道刑队长觉得还会有人去谋杀一个将死之人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以前的仇家不想让他那么轻易就死了,亦或者是有人觉得他是早死早解脱。”
“不管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对于一个死去的人,所有生前事都已经结束了。”
“是啊。我今天也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送他最后一程。世事无常,天道轮回,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现在死了,那属于他的那笔账也就了了。”
“……听刑队这意思,欠账的似乎不止他一个。”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笔账,你有我也有。”刑峰面无表情地说,“区别就在于你是欠账的还是收账的。如果你是欠账的人,要账的人迟早会来;如果你是要账的,欠账的人早晚要还,公平公道。”
“这话像是警察对罪犯说的,呵呵。”曾叔笑了笑。
“老曾你别多心,职业习惯,呵呵。”刑峰说完四下里望望,长叹一声说,“怎么没看到海洋公司的赵总?他不是每周六都会过来吗?”
“人家是老总,老总不应该都是很忙的吗。”
“那倒是。这个世界上像赵总这样的好人可是不多了。”
“能被像刑队这样的辣手神探称赞的人可不多啊。”
“呵呵,我只是见坏人见得多了,所以看到好人就尤其亲切。尤其像赵敬然这样,凭借个人努力和勤奋功成名就之后还做了这么多慈善事业,回馈社会,确实值得敬佩。不像某些人,靠着暴力和犯罪挣着昧心钱,完了不但不想着去赎罪改邪归正,还继续变本加厉的作奸犯科,像吸血鬼一样毫无节制的索取无度。这个世界上的蛀虫太多了,有时候多的我这个警察都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理想世界。我想刑队的理想就是让这个世界成为一个没有犯罪的美好世界吧。”
“呵呵,老曾你好像把我看的挺透彻。”刑峰看着他,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不过你知道每个人心里也都有一个黑暗世界,而这片黑暗往往都源于某些特殊不为人知的特殊经历。”
“难道像刑队这种光明磊落,惩奸除恶的好警察心里也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黑暗世界吗?我不太信。”
“我有,你也有,每个人都有。”刑峰,“可如果能约束住那些黑暗的欲望,那就没事,否则就会被人收账了。”
“有道理。刑队,你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作为警察我必须信!”
赵敬然正好过去看阳阳,听到了二者的谈话。他没有进去,只是远远的在玻璃后边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走了出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出很长,印在水泥路上,颜色很深,像是一尊凹进去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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