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三日。每个月最特别的那一周。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是风起云涌。人很倦怠,疲累,连午觉也进不了安息。浑身没劲,腰酸背痛。听到山涧的流水潺潺,一直往山外奔涌,一路欢唱高歌。而我,仿佛一条游泳,即将溺水的将死之鱼,被流水折腾得庵庵一息。我躺在单位的宿舍里,精神仿佛。这个时候,仿佛鱼之将死,弥留之际,适宜留恋四围水族,我想起了人间情事,一幕又一幕。
我又想起了我的初恋少年,那个如风的男人。他是多么的阳光多么的美好啊!骑着单车长驱直入校门口的时候,我常站在三楼的走廊上往下看,看他怎么样一声长啸长驱直入,又旋风般地上楼,引吭高歌、呼朋唤友。我躲在阳台上的一个角落里,默默地看着这个偶像,在教室的后边进去,坐在后面几排,然后我才悄无声息地低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教室的前面两排。这样默默地守望着他三年,我们没有任何交接,直到毕业前夕,一次校门口的遇见,我们才对上话。他终于知道了一个傻傻的女生把他当作英雄一样来崇拜。但是,故事没有开始,就停顿了。我亲自按下了暂停键,在五十丈的沙滩。那是高中毕业后的暑假,我高考落榜正赋闲在家。而他准备着自费去南京大学再深造。他来五十丈看我。我们约见在沙滩。我知道家境贫寒如我,再也无望攀此高枝。在那里我不容分说,与他挥手告别。没有捅破的天窗,再次拉上帘子。天黑了。此去经年累月,我们没有交接。我先代课、后补习、高复、又参加高考,然后考上了。在温州商业学校,对外贸易专业。我去上完第一学期的时候,他已经南京大学读了三年,毕业了。
他毕业的时候,我刚好放寒假回来山门,在我的同学小平家里玩。被他遇见了。第二天,我仍然在小平家里玩。第二天,他又来找我。要约我出去山门的小河边。还要约我去他家。在山门的车站,小平的家门口,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与他出去。我知道他的近况。因为第一天见面的时候,都问清楚了。为什么还要见第二面吗?除非是对我另有所图。到底他图什么呢?还是三年前一样,只是想玩玩?然后看看?然后不考虑任何可能的后果?想泡我?没有那么简单!!!除非是抱着结婚的目的,否则你就靠边站。想都不要想与我玩。"跟你出去?想干嘛呢?"我心里想着,嘴巴便说了出来,问:“ 如果一年后我们仍然是好朋友,有没有考虑与我结婚呢?”
"那要看我有没有钱。"他很意外地笑了,好像发现了一块玉,需要花钱才能买回家。"这跟钱有什么关系?"我纳闷着,在心里叽咕了一声,"心怀不轨吧!"于是半信半疑地跟他去了小河边,又去见了他的妈妈。
那时候,他的母亲声音甜美,人娇小玲珑又好客,她为我们端上了水果,见了我,笑声如铜玲,脸上如芙蓉花开。他们的房子高大,两兄弟两间四层楼,家道殷实。与我五十丈乡村的作农民的父母家里简直是天壤之别。我自己的母亲,身材健硕挺拔,声如洪钟,干起农活来,利索泼辣如男人。而这个女人,非常娇小玲珑,衣着富贵华丽,袅袅娜娜,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她唯一难看的地方是,有一双锐利的三角眼,好像月亮缺了一个口。而我自己的母亲,那穿着粗布衣裳的女人,她的眼睛如同圆月,一样丰盈,从来不会斜视对方。我的眼睛像极了我的母亲。而我所爱的人,他的眼睛也像极了他的母亲。那时候,这是唯一让我感到遗憾的第一印象了。
但是那个娇小玲珑的女人,和她的儿子同心协力,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在我身上。只要我寒暑假回家,一上他们的家门,必有好鱼好菜水果招待我,在我住宿的时候,没有订婚的时候,我先是与他的妹妹春生一起睡觉。我换了衣服下来,就是连短裤,他的母亲也抢着非要给我洗。他们的爱使我觉得这里的家充满了爱,比我乡下的家人更好。所以,一毕业,我就告诉我的母亲,我要结婚了。
我的母亲说,"我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把你培养到大学毕业,你一毕业就嫁人吗?"
"你不是有自己的儿子吗?哪个女儿不嫁人呢?"我也急了。母亲扭不过我。我欢天喜地地结了婚。
婚后,一切全变了。先前所有的优厚的待遇被取消。我变成了一个摆设、生孩子的工具、还有劳动的机器。男人长年在外。女人继续监督修理我。在外工作后回家,必须女人干家务。男人是非常尊贵的。你如果敢叫他拖一下地,试试?婚后第三天,男人的母亲便踮起三寸金莲一样的脚尖,在楼下叫骂我。我都吓得晕了,简直莫名其妙。原来是我叫男人帮我一起打扫一下婚房都不行。之后,生了女儿,大冬天的,下雪了,我才坐满月子,三十几天,把孩子的衣服尿布扔进洗衣机,隔天周末男人回家,女人又踮着三寸金莲似的脚尖向她的儿子告状,我的男人便指着抱着孩子的我破口大骂,说我不懂节约、浪费电费。而此时,他的兄弟没日没夜地躺在我们客厅唱歌看电视,声音放得震耳欲聋,她的母亲又端着水果及很多好吃的招待他和他的女朋友。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回,男人出去与同学们唱歌卡拉OK,然后玩牌至深夜未归,而我在家抱着女儿在床上哭。我病了,女儿也病了。没有人管我们死活。凌晨,当庵庵一息的我,抱着哭累了昏睡过去的女儿,对刚刚回来的男人吐了一句恶言:"你们全家都死光了没有?"时,那男人向他的母亲告状,母亲又向小儿子告状。结果一家人气凶凶地打上楼来,女人扇了我的耳光,她的两个儿子一左一右,把要反抗的我堵在床角毒打。然后,我手里的婴儿,发高烧的婴儿哇哇大哭。最后,男人的父亲上来,把大家拉开,也把我拦住。
一会儿,男人恶人先告状,打电话给我的父母亲。我的父母到了家门口,男人的母亲就到楼下门口,呼天抢地。说我如何如何骂他们,如何如何不孝……那时候,年小不经事的我在邻居们的眼里,俨然是个非常不讲理的坏女人。他们三姑六婆看见了我,就指指点点,羞得我常常抬不起头来。一一当回首往事,每次回到这个伤心地,看到旧时人,如今,每次当她们舔着脸夸赞我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过去,她们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会告诉当时绝望的自己:其实,你不必太在意!这些人这些话!他们不过是糠皮!转眼之间,就会被风吹散。
如今回忆往事,已是云淡风轻。人间情事再美好,不过尔尔。再痛苦,也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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