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出生在冬天，那年下了一场暴雪
母亲在预产期的那天被推进了手术室
父亲不停地搓着粗糙的双手，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眉头紧皱
我站在医院过道，双手插在口袋里，昂着头看向窗外
一片片雪花摇摆着飘落在窗沿上，融化成雪水，顺着墙壁缓缓流下
我伸出手指在布满雾气的玻璃上画出一个笑脸，心想：“我好像快要做姐姐了。”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地面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
护士抱着襁褓里的宝宝走了出来，“恭喜啊，是个漂亮的女孩！”
父亲微微一愣，然后小心地从护士手里接过宝宝，眼眶里多了些泪水
我半踮着脚望向父亲怀里的小家伙
她小小的一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很想摸摸她的脸，却担心自己的手凉着她
之后我便整天黏在妹妹身边，妹妹很乖巧，不怎么哭闹
我还总学母亲的样子，抱着妹妹左右轻轻摇晃着哄她入睡
我知道母亲其实是想要一个弟弟，我觉得父亲也这么想
因为他总是跟我说，“你要乖一点，不要惹你阿娘生气，你阿娘怀着弟弟很辛苦的。”
他们连名字都想好了，父亲为此翻了好久字典
不过既然是个女孩儿，之前的名字便不作数了
我有时会缠着母亲给妹妹起名，但母亲却总是推辞
她说现在不急，要慢慢挑，选一个寓意好的名字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家的气氛越来越沉重
母亲经常偷偷抹眼泪，父亲也不怎么抱妹妹，一回家就板着脸
不同母亲说话，也不同我说话
我知道那时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好，但他们总是认为再穷也要养个儿子
妹妹的出生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养不起也要生，他们俩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让我至今仍无法理解
后来有一天家里来了几个陌生人，他们跟在父亲身后走进屋子
大家挤在一块儿站着，显得我们家愈加拥挤
其中一个金发女人很喜欢妹妹，她说这女孩儿生得好看，然后从母亲手里抱了过去
我不满地看向母亲，母亲别过头，眼睛肿肿的
不久后，他们便离开了，还说过段时间再过来看妹妹
此后几天，母亲跟丢了魂似的，不怎么说话，人也没什么精神，眼睛里满是血丝
妹妹满百日时，我们第一次去了照相馆
父亲说他没有心情，于是我们三个人合了影，母亲抱着妹妹，我牵着母亲的衣角
那天我们回到家不久，金发女人便来了
父亲站在门口一言不发，母亲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她对我说：“我来接妹妹去我家住段日子，你可以随时来看望妹妹噢。”
我隐约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心口堵堵的，很难受
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无助
可是自那天起，母亲再不提何时去看望妹妹，也不准我问起妹妹的任何事
说起来，我已经有十多年没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她在哪座城市，叫什么名字
但我知道，她一定会在那没有桎梏的家庭里，幸福得过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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