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前几日哥哥电话,工作原因,清明这天他无法去扫墓。母亲独自一人上山,他着实不放心,于是希望我能归家陪伴母亲。本已说定,昨晚我也应该踏上归途。奈何昨日台湾省发生7.4级地震,福建省同胞震感也颇为强烈,动车停运、降速,动车站挤得水泄不通,高速路上也是拥挤不堪。
母亲打来电话,交代不用归家,第二日也是大暴雨,也无法上山,无需如此千里迢迢。
山头上住着谁?毫无疑问,是我的至亲们。但先祖未曾相见,于是情感自然寡淡。但那个山头啊,后来住进了我的奶奶,再后来啊住进了我的父亲。
奶奶的蒲扇,为我扇去了多少夏夜的焦热。人生之苦,奶奶大多尝遍。而立之年丧夫,丧女,一个弱女子独自抚养大了父亲。后来家中遭变故,负债累累,父亲性情大变,终日酗酒,萎靡不振,年幼的孙女不知体恤,固执骄横,这个年迈的老人是如何扛过了这样的一日一日,谁也不知道。我只记得这个老人啊,依旧尽己能,贴补着家用。只记得这个老人啊,用自己的坚强,和母亲一起支撑着这个家。即使后来卧病在床,也不愿轻易给家人添加负担,只记得啊,她说:“你母亲已经很不容易啊。奶奶怎好意思再有要求。”不知道奶奶离开时是否抱有遗憾,应该是有遗憾吧,父亲尚未振作,家中经济未有好转,哥哥尚未成家……但也算解脱吧,年迈的无力,面对这样破碎的家庭,要强的个性被禁锢在不得舒展的躯壳里,还不如归去。
奶奶归去时,我初感生命逝去之痛。我崩溃,我哭泣。我守在她的身边,她却不会再摸摸我的脑袋,不会再对我说:“妞啊,别怕。奶奶在!”我握着她的手,没有了往日的温热,刺骨的冰渗入了我的掌心。我理了理她的鬓发,才发现,奶奶为我束发多年,我却从未为她挽发。银白的发丝,根根分明。奶奶是个爱整洁的人,每日晨起,必拿着藤椅对镜梳发,用发油将额间的碎发丝丝捋起。年幼的我,总会席地而坐,拖着腮帮子,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奶奶将一头烦恼丝根根捋顺,奶奶的手是那样的巧,须臾之间,就能为自己挽起一个漂亮的发髻。阳光透过堂屋的窗,照在奶奶的身上,我对面席地而坐,岁月静好也就不过如此。
面对奶奶的归去,我甚是不明白,为什么人就会在一夜之间骤然消逝。
再后来啊,父亲也走了。父亲走时,我已经成为了一位母亲。父亲说,他不想走啊,因为太不甘心。一生蹉跎,好不容易退休了,可却如此狼狈要与世长辞。父亲预感自己不久矣,他心中定有许多不甘遗憾。可最终发现求生无望时,他宽慰起了我:“别哭。爸爸很满意了。你的爷爷来接我了。”
父亲离开时我已是而立之年,但我依旧不明白,出院时精神不错的父亲,为何会在短短几日后,丧失了所有的精气神。看着父亲临终前的那几日,我才知道,人的降生需要拼劲全力,而人离世前,器官逐渐衰亡的过程,竟也是一个拼劲全力消亡的过程。那份苦痛似乎又是将人生痛苦历经了遍。
父亲走了,我成了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后来我才慢慢明白,即使父亲再不济,在他生命的终点,他依旧给了女儿最大的宽慰,不愿女儿内心愧疚,于是他尽自己最大的力气,从那已经无生机的双唇中说出:我心足矣,你无需过多哭泣。
后来我才慢慢明白,人生中最不与你计较的就是你的至亲。你的任性,你的蛮横,他们都能全部包容,他们不会与你计较付出与得到,他们啊只愿你能过好。
屋外,瓢泼大雨。山头的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好吗?我从未将你们忘记。我对你们甚是想念。也愿你们,在那安好。也愿,等我完成了自己的这趟人生旅途,你们能够来接我团聚。我一直还是那个孩子,希望被你们牵起。即使那时候的我已白发苍苍。但我知道,这一生,我也就唯有在你们的身边才有资格当个孩子。
“我的家乡是个海滨小镇,三面环山,但又有海为伴。家里有五口人,奶奶,爸爸,妈妈,哥哥,还有小小的我……”犹记得小学作文里的开场。
“原来,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我永远困在这潮湿中,在每一个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掀起狂风暴雨。” ——余华
我会好好的,收起自己的任性,努力将自己的生活过好。努力让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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