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的新年结束了。充电线一拔，行李箱一盖，手一挥，车门一闭，一年唯一的团聚时光又落下帷幕。望着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想着即将回到的广州的舒适小窝，内心难掩激动和雀跃，而看着汽车后视镜中久久伫立的母亲的身影，不免又有些惆怅和愧疚。

我的内心仿佛住了两个我，一个我向往着都市生活的舒适和无人约束的自由，一个我对山野农村的花草树木和烟火人气依依不舍。

老家位于江门一个四线小城镇的农村山间。自从失去经济支柱后，小城镇人员凋零，大街一片空荡荡，不见张灯结彩，仅余三五中老年人买菜逛街，花市不再，小镇再无从前热闹的新年气息。继烟花炮竹禁令之后，农村更安静得可怕，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无人串门，庭前荒芜一片，不见旧时人声鼎沸走街串巷的模样。唯有高速上偶尔下来的车辆带来一丝活气。

纵使家在山野，无左邻右舍，但随着我和哥哥姐姐的回家，大哥大嫂携带三个小孩齐现，孩童的嬉闹声，姐姐的教训声，混杂着大年初一的鞭炮声噼啪响彻云霄，倒也显得人声鼎沸热闹喧嚣。

既然是新年，总少不了吃喝玩乐。

至于吃，住在山间自然没有大城市那些五花八门的选择，来了我家，统统都只有——烧烤！

01、大年初一，烧烤首次亮相

大年初一，爸爸妈妈，大哥大嫂，二哥，姐姐，三个小屁孩，全部家人齐聚，共同开始夜间唯一的娱乐节目——烧烤。

大哥点炭起火生炉，妈妈大嫂在厨房穿串洗菜，姐姐身负重任扛起烧烤师傅之责，颇具大厨风范，二哥在厅内和队友徜徉游戏，激情开麦，爸爸吹水之瘾大起，观望一会便抽身离去找人喝酒，而我——当然是和小孩在一边坐等开吃，只是得时不时接受姐姐贬损。

吃烧烤，唠家常，吹山风，看星空，四下虽然空旷寂静，却更添悠然自在，其乐融融。

说起烧烤，不免想到前段时间曾十分火爆的淄博烧烤。淄博烧烤大热之时，我也曾想要跟风前去一探其味，感受当地烧烤热情。奈何忙忙碌碌始终抽不开身，便一直搁置。

而今在家跟家里人自己动手烧烤，算是了了心愿。

和常人吃烧烤喜欢各种肉串不同，我对烤鸡爪情有独钟。

准确地来说，我更偏爱需要啃骨头的食物。

与肥美的烤肉串相比，鸡爪肉质更有嚼劲，其鸡掌肉质弹性十足，经过各种烧烤料腌制烧烤过后，整个鸡爪遍体金黄，上有红色辣椒粉点缀，那份焦香更加令人食指大动。

即使已经吃过晚饭，吃了好多烤翅烤串，我还是干了五六串鸡爪。

兴奋之余，还自己尝试进行烧烤，可惜对火候掌握不足，鸡爪尖烤焦了，技术尚待进步。

02、大年初三，继续烧烤

这一天，少了两大三小，却多了四个邻里好友。大哥大嫂带小孩回了娘家，以前的邻居菊嫂、文嫂，还有童年小伙伴芊芊、老三一同进山找我们玩。于是爸爸又开始招呼烧烤，买了五十只生蚝刷洗干净只待烧烤。

傍晚饭闭，烧烤摊再次开启。

刷洗干净的生蚝一只只乖巧地待在盘中，等待被我们热火烘烧，各种各样的串串琳琅满目，尽显主人热情。我们一边吃着烤得丰满溢汁的生蚝，一边说着那些邻里之间的趣事。二十多岁正值适婚年龄的我们，毫无疑问成为了打趣的对象。

尤其芊芊，老阿姨们纷纷说要给她说媒，介绍几个小伙子认识。生性腼腆的她被老阿姨们调侃得面红耳赤，害羞不已。而作为全场唯一有对象的人选，也不可避免地被催婚。

大家吃着，笑着，闹着，在天空下谈天说地，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新年的行程安排，久违的亲切感和莫名的感动突然涌上心头。明明天空看不见月亮，仅有一点星光闪烁，但我却觉得天空是那么明亮，那么的耀眼。边上挂着的白炽灯代替了月亮，它们散发出令人眩晕的灯光，将我们笼罩其中，将每个人的面庞都映照得分外深刻。

我默默凝望着大家，阿姨们都多了白发，脸上都长了皱纹，小伙伴们的面孔都多了成熟，衣着也变得精致，但她们的举手投足却依旧那么熟悉。过去的回忆前所未有的清晰，一幅一幅的记忆碎片如海上波涛涌上来。明明没喝酒，我却好像有些醉了，痴痴地看着小屋前这一幕，好想这样的时光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惜，一切终有尽时。

03、大年初四，又是烧烤

破天荒的，二哥早早起了床，跟爸爸去邻村买生蚝，款待他的老同学。

他的大学同学全哥要从佛山顺德过来家里玩两天，作为东道主的我们，能够祭出的唯一杀手锏，就是烧烤。

晚上十点，全哥顺利抵达小屋，霎时间，全部家人开始动作起来。

出门相迎，斟茶倒水，关切问候。

向来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二哥亲自生火生炉，爸爸难得地也来参与了这次烧烤，看到二哥久久没弄好烤炉，斥笑着摆摆手让二哥走开，他来生火，姐姐和全哥坐镇烧烤主位，妈妈在一边开心地拍照发朋友圈，我迅速打开电视机让电视剧《南来北往》的声音布满客厅。

对于第一次来访的客人，电视机毫无疑问是个能化解尴尬的利器。

没话题的时候，聊聊电视剧，不想说话的时候，看看电视剧，眼睛不知道看哪的时候，假装看电视剧……电视的广告虽然越来越让人烦躁，但电视依旧为社恐提供了社交的渠道。

不得不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好在，全哥是个及自来熟的小伙，虽然第一次来，但是却很快就适应过来，几个对话便和我们打成一片，熟稔得仿佛来了好几次，在小小的农家小院里怡然自得。

他熟练地烤生蚝，烤鱿鱼，烤五花肉，烤肠……偶尔翻腾间油花渗漏火滋啦一声窜上来，他丝毫不乱，淡定翻转，小料洋洋洒洒，转眼便是一串串漂亮的烤串出炉。

妈妈看着他喜欢得不得了，假装不动声色地询问是否结婚，是否有对象，说要给全哥介绍美女，并暗示我姐姐。

全哥坦然应对，毫不窘迫，和妈妈聊得也挺乐呵。

我忍不住偷笑。

期间全哥偶然提到想吃烤番薯，爸爸便立刻让妈妈拿出家中的番薯，塞了好多进烤炉，直到烤炉都塞不下了才罢手。我一看，烤炉满满当当的都是番薯，木炭都遮不住了，啼笑皆非之余瞬间想到，完了，这么多番薯，待会可怎么解决？

由于烧烤烧了快两个多小时，最后烤番薯很多都烤糊了，碳化了，还有一些只能吃最中间的一部分。而果不其然，烤番薯太多，哪怕我们烤串已经吃撑了，还是要负责解决烤番薯，否则就要白白浪费了。

怀着无奈，我拿起了一个烤番薯。轻轻剥开碳化的外壳，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番薯肉，瞬间一股熟暖的番薯香气袭来，我精神一震，浅浅挖了一勺，竟是在哪里都吃不到的绵软甜蜜，非常好吃。自家种的番薯果然不一样！

烧烤后半场，四哥四嫂也过来唠嗑，爸爸就跟四哥开了一瓶酒喝了起来，喝到最后两个人都醉醺醺地，要靠人搀扶还在不断吹牛。

04、大年初五，依旧烧烤

这一天，外出的小林哥和他妹妹回来了。我们在群里呼朋引伴，结下约定，烧烤摊伺候。爸爸早早就向商家预定了一百只生蚝，说要尽情吃个够。

可惜的是，这一天的烧烤我没参与，无从见得当时盛况。

看着他们发在群里的照片，我颇为遗憾。一年一见，今年的面，怕是见不到了。

期间倒是接到姐姐的吐槽，原来是爸爸突然又打电话喊了很多他的朋友进来，他的朋友又携家带口十几号人浩浩荡荡过来，搞得家里毫无准备，两边的朋友照顾不过来，弄得手忙脚乱里外忙个不停，还要防备小孩子的各种吵闹打斗，心力交瘁。

“不是不让他叫朋友来，他就不能改天再叫吗？搞得我都懒得招呼，一团乱。”

姐姐实在受不了了跟我吐槽，但除了劝慰几句，我也无话可说。

喜欢热闹，却不负责招待，这就是爸爸一贯的风格。

05、写在最后

时间的沙漏昼夜不停，新年日历一张一张撕到了初七，热闹如风倏忽而去。《南来北往》追到了十八集，客厅也从人头攒动变回了冷清寥落。

小林哥在当晚吃完烧烤后就连夜离开，全哥初六启程回家，芊芊和老三初七已经返广，二哥也于初七下午出发，其他浩浩荡荡而来的客人们，已不再上门拜访。

新买的烤签、烤料被搁置一旁，烤炉被随意搬至角落，无人问津。

小院上装着的多余灯盏被拆下来，鞭炮炮竹碎屑被扫把毫不留情扫走。

新年忽而结束了。

白天，阳光正暖，四下寂静，微风轻荡，树叶簌簌，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奶奶在午睡，离开的小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我站在空荡荡的小院水泥地上，轻轻哼着歌，来回踱着步，看着自己的影子，晒了很久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