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朋友认识很多年了。他和他的老婆在工厂靠做衣服为生,每天工作12个小时,一个月有29天都在拼命的工作中。我曾经问过他,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为什么呢?他无奈地笑了笑说,活着啊!生老病死啊!这些都是要钱的。那像这样机器般的生活。人生还有意义吗?我很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他点了一根黄鹤楼,望着很大的太阳却又灰蒙蒙的天,什么都没说。
我们几乎是很少联系的,忽然有一天,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他的父亲死了。我愣住了。我是一个不怎么会安慰人的人。我问他,什么时候出殡?我来一趟!他嗯了一声告诉了我时间,然后就挂了电话,再没说别的。他的语气很是平和,淡定。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我不禁想起他曾经和我说过,他的父亲,一个当了一辈子农民的父亲。
从他记事起,他的父亲的爱好就是抽烟喝酒,不擅长与人交谈。农闲时就去工地做做零工,偶尔也去打打小牌。他说他小时候最快乐的事情,就是他的父亲带他去湖里面捉鱼。那个时候,他能看到他父亲的笑。他说他父亲一笑他就感觉很快乐。可是慢慢大了以后,他再也找不到这种感觉了。直到有一天,在盖房子这件事情上,他们有不同的意见,于是起了争执,差点就大动干戈了。后来,他和他的父亲渐渐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他的父亲抽烟也越来越厉害,喝酒也越来越凶了,身体每况愈下。他看在眼里,心里其实是挺难受的。但他又碍于面子,他从未认真的和他父亲坐下来谈谈心,关心一下,安慰一下!他只是过年时间回来偶尔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少抽点,少喝点。
他在得知他父亲病危的时候,他还在工厂里面拼命地踩着缝纫机。他冷笑的说了一声,靠,现在钱终于派上用场了。他赶到时,父亲在城里的重症病房里。他的母亲拉着他的手抽抽搭搭地说,医生说了肝硬化引起的并发症,恐怕时日不多了。他摸了摸头说,到武汉去到大医院去,到同济去。他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了。喃喃自语道,医生说了大医院要二三十万啊,就算治好了,恐怕也是植物人。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人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默默地哭了起来!
他的父亲在城里的医院待了15天就死了。这15天里他受了不少罪。每当他父亲有一点知觉的时候,就喊着要喝酒,喊着痛,喊着要死,有时还会拖着虚弱的身体打人。我不知道这15天他是怎么过来的。出殡那天去他家时,他的整个眼圈都是黑的。他说他整宿整宿的都没睡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我只是看着他,默不作声。他的母亲在不停地哭喊,似乎可以将他的父亲从那一边哭回来一样。他已经没有泪了。他井然有序地安排着一切事宜。那天太阳很大,上山,下棺时,放了很多很多烟花。烟花和太阳一样耀眼。当埋上最后一堆尘土要离开时,我以为他会哭的稀里哗啦。谁知,他在人群的队伍中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没有掉一滴眼泪。
傍晚时分,我要离开了。他送我,我说,多保重身体,好好照顾母亲。他忘了忘我,叹息地说道,父亲住院,办丧事,借了些外债要还啊!可能过几天我要去上班了。欠你的钱要过些时日,还给你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慢慢来,日子会好起来的。他看了看慢慢变黑的天空没有接我的话,和我并排的走着。我说,天黑了别送了,回去吧。他嗯了一声,站在原地,看着我一步一步的在他视线中消失。天倾刻沉入黑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