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点,我正站在冷面摊前等着煮冷面。四十来岁的黑胖女人小凤子嘻嘻哈哈的边走边和两边的摊主打招呼而来。
我温声问她:”干啥去?这么高兴。”
她脸一绷说:”溜达去,干啥!”
我一滞,没反应过来,看着她领着的光秃秃身上深浅不一痕迹的泰迪,竟欠欠的接着问:”你给狗剪的毛啊?”
她不屑一顾的反问:”不是我剪的,还是你剪的?”
我不甘心的继续问:”你咋这么厉害呢?”
她不停歇的往前走。回头冷笑着质问我:”你有药啊?”
我彻底无语了。
几年前,有一下午很忙,小凤子第一次来我店里,和一个老太太站在门外往店里看。我对她说:”做头发,进屋等一会儿。”
她一扭身,走了。有顾客问我:”这人来过吗?”
我说:”没来过,不认识。”
不到十分钟,她又来了,手把着门框问:”这屋是剪头发的吗?”
我说:”你不是问过了吗?是剪发的,进来吧。”
她迈步进来,站在门口,直瞪瞪的瞅我干活。
顾客张老师招呼她:”那儿有地方,坐一会儿。”
她脖子一梗说:”不坐!”
张老师说:”那你站着吧。”
她狠叨叨地说:”站着干啥?怪累的,这不有凳子吗?我还坐下了!”
我以为她精神不好,问那个陪着来只是笑的老太太:”你们俩啥关系啊?”
老太太说:”我是她邻居。”
又过了几分钟,她问我:”还得多半天到我?”
我说:”你前面还有三位,都很快,你要不着急,就等一会儿,当歇歇了...........”
还没等我说完,她”噌”的一下站起来,说:”我还有事呢!”抬脚走了。
顾客说:”她纯有病,精神病!”
这是我和小凤子初次见面。后来熟悉了,我渐渐发现,她略显傻气,爱随着自己的情绪来。
她偶尔去我店里理发,未婚,不修边幅,不拘小节,说话吵吵嚷嚷。有人说她半虎不奸,也有人说她精神不好。我没觉得她精神不好,她只是倚仗别人说她智力低下,故意情绪化。家里就她和她瘫痪不能自理的老爹,她很用心的侍候老爹。有时候,哪个姐姐(上边五个姐姐,她最小,因为未婚,姐姐让她侍候老爹。)惹她生气了,她就连哭带骂的胡作一通。她从来不顾及家人的脸面,我看见她跑出来哭嚎、骂。姐姐打电话找她回去,她不回去,满大街扯着脖子哭喊。
夏天的一个中午,她忽然在小区里来回走着打电话。声音激昂,打了有半个多小时。被人笑谈许久。
家人很惧她,她上来脾气,油盐不进,谁愿意惹那不痛快,少回家罢了。她侍候老爹很上心,就是不太干净。去她家的人都说:”那屋没个呆,乱糟糟的。一股子味。”
她求我帮她买的推子,给她爸理发,给认识的老人理发。推子不好使了。就拿来让我给修修。我们就很熟悉了。
有人说:”你看她成天嘻嘻哈哈的,不高兴了,你和她说话,她不搭理你。”
我早发现她这样了,对我还算收敛点,因为她想到还得用我,不敢伤我。
有一天中午我正吃饭呢,她来店里,让我帮她买一个无绳推子。这次,我拒绝了。我说:”我买的无绳推子都是在网上买的特价推子,不保退换。不敢给你买?”
她坚持要买,我说:”你让你姐姐或是外甥帮你买吧,我不敢给你做主。”
她磨着我要买,我高低拒绝。她一撅的就走了,随身携带的小包也忘拿了,我叫住她,递给她包,她一怂搭我,走了。
就这件事,她觉得我伤了她,这不,当众怼我。
可是没到一星期,她又拿着她的带线推子让我给修。我面无表情的接过来推子,修好,递给她。她好赖脸当然能看懂,接过推子,没话找话的打开手机,给我看她老爹躺在床上的样子。
我想着她的不容易,心软了。我不说话,但是脸色和缓了。
她经常和几个她熟悉的老太太在一起逛街、聊天、洗澡。有个老太太看似关心她,嘘寒问暖,但是她的一些不靠谱言论都是这个老太太传出来的。
说:”小凤子为啥不结婚?当初她十几岁的时候在野外放牛,被人糟蹋了,吓出病了。”
”我问小凤子她也想男人,只是不敢表达。”
”小凤子姐几个一个月就给她一千五,对她特苛刻。”
”小凤子经常独自去和尚庙。”
那个老太太宣扬自己信佛吃斋,却四处散播小凤子的丑闻。有些人却以此为笑料。
每天看见小凤子领着她的光秃秃泰迪晃晃荡荡的溜达,人邋遢,狗丑陋。有人打趣她几句,她嘻哈招摇而过。
前年夏天的一天,她跟着三个老太太来剪发。闲聊的时候,党姨犯愁儿子那么大岁数了还找不到对象,让大家帮忙给介绍一个。
党姨的儿子先天听力不好,又没稳定工作,自家条件也不好,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眼瞅着本四十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我发现碎嘴的小凤子一直不言声,,后来找个借口先走了。
后来只剩下爱议论是非的段姨。段姨说:”小凤子相中你党姨儿子了。”
党姨儿子虽然听力残缺,但是人干净利索,长相白净,又不傻!要说和小凤子搭配,打死他也不可能。
那一阵,小凤子烫了头发,穿着也利落了,也不傻哈哈了。可是没保持多久,又恢复了常态。趿拉着拖鞋,晃悠悠,逛菜市场,一路走,一路闲扯。
有男人撩闲:”小凤子,想男人了吗?”
小凤子嬉笑:”看你那贱样,你行啊?”
男人讥笑说:”倒找我俩钱,我也不跟你搞破鞋!”
小凤子嫌弃地说:”倒找钱,我也不找你那样的!”
又有男人逗咳嗽:”小凤子,我有货,你要啥价位的?”
小凤子回道:”和你媳妇一样价位。”
这就是被人公认的有病小凤子。嘴茬子賊厉害的小凤子。心情好时候的小凤子。
有一回她不知道她生了哪门子闲气,来剪发,进屋坐那爱理不理的。轮到她了,她还坐那不动,,一个老爷子对她说:”到你了。”她没动,也没吱声。老爷子又大声说了一句:”孩子,到你班了。”她勃然大怒:”我还不知道到我班了?用你说!”给老爷子造愣了。我赶紧对小凤子说:”老爷子好心提醒你,别和老爷子这样说话!”她撇着嘴说:”用他说?我干啥来了?”我说:”老爷子是老师,可有涵养了,人特好!热心肠!”她”哼”了一声,说:”老师没好东西!”
我很不高兴,说:”你干啥呀?”
我赶紧冲老爷子偷着打手势,指指头,口型:”有病”。
她高兴了,荤素啥磕都行;郁闷了,好赖不分,浑身是刺,逮谁扎谁。
经过冷面摊一事,我不再搭理她。
有一天晚上,我请朋友去一家饭店吃饭。一进门,正看见她在大厅里和人说话。我俩眼光对上,我转身进里边包房。我刚脱下外衣,她走进来。我低头装作看菜单。她站了一会儿,走了。
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女人,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不正常啊?和她,你伤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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