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对老家这个非疫区,心里想着应该是锣鼓喧天、热热闹闹过新年。实际却相反,和平日一样,冷冷清清的,我有点郁闷,何不出去遛遛?
早饭吃过,问候群里的朋友,时雨发来信息,说在自家的大棚里转一转。我心中窃喜,冬日寒冷,猫在大棚里,暖和不说,可能还会欣赏到花枝烂漫,春意盎然的景致 。若再徜徉花海,闻阵阵花香 ,岂不今日一快!赶忙开车,接上根强、东仓两位老伙计,这是两个乐天派,聚在一起,幽默对风趣,我不会愁闷。
时雨想的周全,发了定位,又远远的接我们,还是一脸腼腆而朴实的笑容,让人如浴春风。他说门在另一侧,从棚顶的背墙上可以走过去,“行吗?”“没问题,近一米宽”,原来大棚里背墙竟有这么厚,黄土夯实,保温绝佳。行进在墙顶,果然宽展、平坦。脚下是塑料布,罩在钢骨架上,形成一个平滑的弧面,延展落地,侧看如半张弓。
从另一侧的门洞进入,这洞真的如猫耳洞。眼前是两排树,树干一握粗细,树栽的井然有序。树枝张开,上面星星点点的开着白色的小花,玲珑可爱,这是樱桃花,我没见过。棚内真的如春天般的湿润,抬头,阳光透下,暖洋洋的,我知道外面的世界正是北风瑟瑟,这里头如四季如春的神仙洞府。我笑着说,住在里面多好,脱离凡尘,勤耕细做,花果相伴,何等逍遥自在 !待我退休了,一定给你帮忙。时雨笑笑 ,你不知农作之苦,想的太浪漫了,起早贪黑,废寝忘食,精心侍弄,一个闪失,付出的心血,资金就打了水漂,失败的人数不胜数。
我暗责自己的浅薄,稼穑之苦,亘古不变,其中艰辛,我怎能不知?以时雨的坚韧、踏实、勤奋之性格,定能成功,只不过太辛苦了。
由大棚出来,想想再约几个老同学聚聚,毕竟三十多年未见了,我们曾经人生相伴一程,又怎能忘了那段峥嵘岁月? 人生还能有几个三十年呀!
到了绛帐镇,建山来了,说起老同学军旗离这不远,却一直没联系上,遗憾!今日有空,何不去找?就算一路打问,也要找见。建山和东仓欣然而去,约半个多小时,爽朗笑声响起,我们急回头,门被推开了,还是一样的麻利,如一尊钢炮,健步而入,不是军旗是谁?脸上尽管多了几分沧桑,但音容不变,身材依旧如铁板。当年宿舍,冬日寒风四灌,他单衣薄被,酣然入梦。他笑嘻嘻的和我们握手,一股温暖。他家已划入杨凌管辖,但一颗坦荡荡的扶风心是不会变的,当然岁月也冲不淡我们在艰苦岁月中凝结的情谊。
我提议去绛帐高中看看,母校早已荒废,但那是我们人生启航的港湾,走的再远,也不会忘了出发的地方。另外再找一下住在学校隔壁村、却一直失联的君智,银常,我们一直挂牵着。
说走就走,几辆车穿过村道,爬上陡坡,驶过老桥,嘎然停在紧锁的铁门外。先找银常,曾经依塬而居的老村庄搬迁了,当年鸡鸣犬吠,我们的自行车就放在他们的家里,有些人还借住他们家 。新村庄也不远,一进庄,银常的家一下子打听出来,气势恢宏的住宅,无声的告诉我们,你的同学过的不错 。叫开门,真的是心宽体胖,不过还保留着当年张扬的个性。他一脸的惊喜,努力辨认着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和记忆中影像对比,呵呵,去学校。我们一起走过的村道,这应该是当年的田野 ,在哪个麦穗初黄的季节,我们曾在这里彷徨过,在这里合影,告别。
田野里的篮球杆,没错,是在田野里,不过当年是我们的操场,篮板已泛黄,篮筐已脱落,当年驰骋的少年,如今已是过了天命之年的中老年了。我们一边走,一边诉说当年的趣事,如果没有回忆,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又站在桥头,向里张望,却不见一个晃动的人影,紧锁的铁栅门,已有些锈迹斑斑,冷冷的把归来的游子挡在门外。办公楼依旧是老样子,灰沉沉的,人去楼空,玻璃窗也残缺不全了。当年可是人影憧憧,一间间狭小的房子,老师们在里面办公,也在里面住宿。我们也曾站的笔直,装模作样的聆听教诲,也曾在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向窗外一瞥,当然看不到几十年后大门口踟蹰的自己。
门口还是哪条渠,有水的日子,它低着头,一路向东。岸边的小树也成了老树,风轻轻拂过,秃枝猎猎作响,是否悄悄的在向我们打招呼,“老朋友,久违了,别来无恙!”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叽叽喳喳的小鸟,不知是当年那些鸟儿们的多少辈后代了,它们是没有见过昔日桥上哪些少年。这座桥,在曾经的一千个日子里,我走过了几千遍,脚印也应该烙在这苍老的桥身里。
沿着河岸向西走,好窄的路,印象中很宽阔呀!现在还有防护网,当年什么也没有,河边的青草地,野花零星,我们曾经望着河水发过呆。绕到西边,果然有个大缺口,也没人修缮,真的废弃了。小心翼翼的越过坎,走进杂草丛生的园子,真的荒凉,大白天的也感觉一阵阴森,太陌生了。
靠崖的平房早已被四层楼代替,当年阴暗的房子是我们高三的教室。冬天里几乎见不到阳光,北风呼号,冷气逼人,如冰窖一般,别提暖气了,窗户能少透风就好,一个个冻的瑟瑟发抖。夏天闷热的像个蒸笼,连个电风扇也不装 ,至于空调是什么东西?我当时真的没听说过。这地方确实是修炼的好地方,是熔炉,把我们百炼成钢,我们班里曾走出考上西交大的天之骄子,可惜如今谁也联系不上他。
南边的教学楼有我们高一高二时的教室,红色的外墙 ,倒是原汁原味的红砖,几十年没变。有些地方的栏杆已经断裂,教室里的桌椅空空,黑板上还留有一些上课的字迹。一首新歌《这世界那么多人》中有这样的句子,“光阴的长廊脚步声叫嚷,灯一亮,无人的空荡。晚风中闪过几帧从前啊,飞驰中旋转已不见了吗?远光中,走来你一身晴朗,身旁那么多人,可世界不声不响。”这歌词突然在我脑海闪现,心有灵犀,人声鼎沸的大楼,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寂寞!
门上的一段文字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会很用心的把我们一起到过的地方走上一遍又一遍,用我的生命记住和你一起的每一个瞬间”。突然有点鼻酸,今天的我们何曾忘记哪些一起走过的日子?
我们离开后的饭堂还在半塬上,上去的台阶道也只剩一条,平缓了许多,宽了很多 。曾经的开水灶几乎没有变样,只是不见了袅袅的烟,哗哗的水,热腾腾的雾汽,不见了排着队,拿着碗接水的学子,也不见了面色如铁的烧水师傅——李师。原来的宿舍不见踪影,哪些平房早已夷为平地,女生院也消失了,荒草蔓延的小路尽头是一堵墙。此景此情,不觉感慨!
绛帐弃园忆旧事,
老树殷殷望故人。
废楼何处听书声,
锈门难锁游子身。
三十四年弹指间,
八万里路梦一程。
莫道桑榆近黄昏,
归来仍刮少年风。
和兄弟们能一起故地重游,是我多年的夙愿,今日终得以了却,幸哉!出来的时候,巧遇一对男女,比我们低五级,闲谈中,他们竟然也看过我的文章,很欣慰,也有自知之明,看的,肯定是绛中的毕业生 ,别人是没有这份闲心的。
虽然又联系上了两位老同学,但我心里总有一丝遗憾。海成,我最好的一个兄弟,重情重义,敢作敢当,却一直没有联系上。我知道他在西农大,但西农大人海茫茫,他只是个平民百姓,问谁呀!心不甘,问他们,和我一样茫然。不过军旗说老家好像在田东村,我眼睛一亮,踏破铁鞋无觅处,鼻子底下一张嘴,不信问不出 。
和其他同学依依惜别,拉上时雨,军旗,根强 ,大海捞针也要试一下。到了田东,一打听,失望了,没人听说过这个名字。几乎一家家的问,忽然有个女的说,人在田西村,我娘家在哪里,知道有这么个人,在西农大上班。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急奔田西,运气不错,找到了他同族兄弟,要了电话,打过去,三言两语,听得出,他在另一头也是欣喜若狂,快到杨凌来。
出发,一路顺风,约二十分钟,到了。他早就恭迎门外,他本是体育健将,身材魁梧,力气惊人,投掷铅球,遥遥领先。当年在运动会上豪气冲天,昂着脖子,对着体育老师争辩道“竞赛场上只有裁判员和运动员,没有老师和学生”!如今的他,更是一副雄赳赳 ,气昂昂的成熟男子汉模样。他热情的把我们迎进家里,拿出一大堆水果让我们吃,恨不得再把心掏出来。虽然时隔三十四年,我们还是一见如故,谈笑风生,心无隔阂。我一直觉得,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忌讳你说什么的。敞开心扉,道尽别后沧桑。我和海成、时雨,一个教师,一个工人,一个农民,不同的职业,不同的经历,但我们都认真的把自己的事做好,孝敬自己的父母,对朋友赤胆诚心,活的坦坦荡荡。分别太久,千言万语,只觉得时间过的太快,转眼间已是夜幕降临。虽然海成百般邀请吃一顿,大家有事,不能久留,好在微信已加,再也不用担心失联。
挥手告别,保重,来日再聚。杨凌的路灯初上,璀璨夺目,我们也是心花怒放,一路笑声。
这一日三大乐事,大棚里赏花,老校园重游,老同学再聚。流水记录,留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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