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历久弥新的萍水相逢,就像秋天里两片落下的树叶,在空中交错片刻,然后一片落入水中随波逐流,一脸飘在风里浪荡天涯。
—— 大冰
一
2008年汶川大地震,彼时我正读初一。
某天放学前,班主任交代第二天下午班里组织捐款,让我们都带好自己的“爱心款”交至班长处,也就是我这里。
怎么办?又要收钱又要记账,我好忙啊~
我烦躁地趴在桌上,身边的夏天却做着美梦,哈喇子流了一手臂。
我皱着眉,一脸嫌弃地推了推他,他迷迷糊糊地抬了抬眼皮,一秒之后竟又闭上了。
真不争气啊!我一边想着,一边悄悄地在他腋窝上用力掐了一把。
“啊!”原本安静无比的教室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全班同学都被吓着了,漫骂声也随之而来。
他们看着夏天,怒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大中午吵什么吵?”
夏天却一脸愤怒地看着我,我只好拿出最标准的微笑送给他。
他白了我一眼,咬牙切齿着:“余小鱼,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掐我干什么?”
我故作委屈地说:“这这这,这不是推你推不醒么?”
他凶道:“推不醒就掐吗?就算要掐,你掐大腿不行吗?掐胳膊不行吗?为什么非得掐我咯吱窝的肉?”
我认真地回道:“那个,掐你大腿的话,咱男女授受不亲,掐你胳膊嘛,你胳膊上又都是口水,所以只能掐你咯吱窝那块地儿了。”
他不说话,一边拿白眼翻我,一边把满是口水的胳膊伸到身后在T恤衫上擦了擦。
我狗腿子似地看着他,问:“小天天,老师不是说今天要组织捐款吗?”
夏天不接茬,我又自顾自地说:“我是班长,等下我收钱的时候你帮我登记一下呗?”
他仍旧不接茬,我只好一厢情愿地拿出登记的本子放到他面前,说:“谢谢啦!”
刚被放下的本子又被静静地推了回来,他说:“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帮你了?”
我又不动声色地把本子推过去,嘿嘿嘿地笑:“你不是默认了吗?来,兄弟,帮个忙。等以后姐姐我发财了,一定带你飞。”
他又白了我一眼,随后才慢悠悠地说:“这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我心里偷偷地笑,这个傻孩子还真好骗啊!
二
夏天,我同桌,比我小一岁,是我们班的转校生。
虽说是转校生,但是这货才来半个学期就已经和大半个年级的同学开始称兄道弟。
夏天长得肉肉的,笑起来左边嘴角处有个小酒窝。而且在那个还不流行“锅盖头”的年代,他却走在时尚的最前沿——天天顶着“锅盖头”来上学。
每天刚到位置坐下,夏天一定会把手伸进书包里掏来掏去,掏老半天才掏能出一根香蕉,随后这根香蕉会被他偷偷地塞进我的抽屉里。
有时候他会带苹果,有时候他会带橘子,但更多时候,他还是喜欢带香蕉。
我还记得第一次从我抽屉里摸出香蕉的模样,那是夏天转校来的第二天。
那天我傻乎乎地看着香蕉发呆,他忽然趴到我面前,眨巴眨巴他的小眼睛,甜甜地问:“姐姐,我给你的香蕉,喜欢吗?”
我很不理解地看着他,反问:“你给我香蕉干嘛?”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说:“怎么了?姐姐,你不喜欢吃香蕉吗?那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我说:“我没有什么不喜欢吃的。”
夏天笑了,说:“知道了,因为我喜欢吃香蕉,所以送你一根呀。”
听他这么说,我不太好意思把香蕉放到他的桌上,拒绝道:“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他说:“没事呀,反正我以后会天天给你带。”
天天给我带?这话有问题,我警惕性地看着他:“你想干嘛?我和你说,我们都还小,想别的都不适合,你千万不要受那些教坏小孩子的电视剧影响,明白吗?”
夏天仍然眨巴眨巴的他的小眼珠子,似乎很不解,问我:“姐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额~我是不是太早熟了?
他见我不说话,又继续说:“姐姐,我刚转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很多事情需要你帮我呢!你就把香蕉收着吧!”说完,他又把香蕉放到我位置上。
原来是要我帮忙啊?不早说,害得我白担心一场。
我心安理得地接过香蕉,说:“好的,以后有不懂的尽管问我。”
这是我和夏天从同桌开始的第一次说话最多,也是我俩奠定友谊的伊始。
三
我和夏天的故事原本没有那么多可记录的,但是有一件事实在记忆太深刻,我总觉得不趁这个机会写出来心里会难受。
那个时代的学生或许是受偶像剧《恶作剧之吻》的洗礼,或许是受泡沫剧《泡沫之夏》的摧残,总之,那时候我们学校特别流行打架。
比如哪个女生和哪个特别受欢迎的男生走得近,就容易遭到群殴。
而我很“不幸”地和我们校的校草走得近了一些,但我向老天爷发誓,我对校草从来没有非分之想,虽然只是偶尔会开两个小玩笑。
因为这层关系,我被校草的暗恋者盯上,她喊了一个小马仔来我们班找我:“XXX说让你离校草远点,不然就打你。”
我被警告地一脸懵逼,问:“我和他又没谈恋爱,就是一起玩而已。怎么了?犯法了?”
对方说:“那我不清楚,反正XXX让我警告你,以后离校草远点。”说完他转身便走,扔我一人在门口发呆。
后来,夏天发现我异常的举动,他推了推我的胳膊,问:“你怎么了?”
我也没隐瞒,把刚刚发生的对话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他却突然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哈哈大笑。
我拿我的大眼珠子瞪他,他也不闪躲,笑了半天才说:“你别担心,我帮你搞定。”
后来,事情真的就被摆平了,我没挨打,也没人找我谈话。
再后来,我从别的同学嘴里才了解到事情的始末。
原来夏天吊儿郎当地找到那个暗恋者,问:“听说你要打余小鱼?”
那女生高傲地抬头,说:“是的。”
夏天问:“说说为什么要打她?”
对方说:“因为她和校草走得太近,我不喜欢。”
夏天却笑着对人家说:“我还不喜欢你出现在这里,你是不是也要消失了?我告诉你,你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立马让你变光头。你要敢动她一个手指头,我就让你下半生成残废。”
对方轻蔑地看了一眼夏天,说:“哟~我好害怕呀,你当我是吃软饭的吗?你敢动我,我有的是人弄死你。”
夏天仍然笑着,说:“哟~我也好害怕呀,你认识好多人哦~我不介意我们试试呀!不然你都不会知道,我为什么原来的学校呆得好好的非得转学?”
那个时候大家都是十几岁,虽说嘴上爱逞强,但是听到这些话,心里难免会害怕。
姑娘听夏天说“你当我为什么好好地非得转学”时,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害怕。只是嘴上依旧逞强:“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过她。”
后来我问夏天:“你转学真是因为打架吗?”
他却头也不抬地趴在桌上,说:“不是啊,我转学是因为我爸爸妈妈要回来工作呀!”
我说:“那你还敢在人家面前那么嚣张?小心她真的找人打你。”
夏天说:“哎哟,都是小孩子吓唬来吓唬去而已嘛~”
啧啧啧,小伙儿真胆大。
四
夏天的成绩真的很差,每次写作业都要往我这块儿瞄,特别是考试的时候,那脖子都要扯断了。
我经常教育他:“你就不能好好读点书吗?”
他却吊儿郎当地说:“读那么多书干嘛?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赶快到18岁,这样我就可以和我爸去做生意。”
每每这时,我总要语重心长地劝他:“你啊你,书不好好读,以后给人家找钱都算不明白。”
然后每天午休的时候,我给他补习作业,而他为了报答我的耐心,便每天给我带零食。
我曾想我们这样相处到毕业其实也不错,可谁知道,他只和我做了一年的同桌。
分开的最后一天,他说:“以后你要好好读书呀!”
我说:“好,你也是。”
他摇了摇头,说:“不,我不喜欢读书,等我长大了,我要去做生意。”
我说:“书都没读好,别人会坑你的。”
他笑了,不搭我的话,自顾自地说:“以后你会想我吗?”
我没回答,反问他:“那你会想我吗?”
他点点头,问:“那你呢?”
我也点了点头。
自此,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结语
我曾尝试过去他的老家找他,却被邻居告知他们很少回家。
没有微信,没有电话,没有QQ,什么都没有,我落寞回头离开。
那时候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情谊,只知道,那个人对我很好,却又爱喊我“姐姐”。
有些人注定萍水相逢,而活在记忆里的美好,一如既往。
想你了,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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