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回家，一抬头，都能遇上一颗闪亮的星。很多时候，只有它孤单一颗，兀自闪烁而明亮。它，不知是不是传说中的启明星。
每天一抬眼，目光就能碰触到，不需要花费多大的气力。忽然想到这里，而感动起来。夜晚让人容易多愁善感，夜晚让容易发现不易发现之物，之景，之人。
比如这颗星子。
每天都在相同地方，守望着，会是一颗剔透水亮的婴孩眼睛吗？懵懂而好奇。它望见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它所坚持的也是不一样的故事，它守护是同样的一群人和不同的绽放姿势。
是一颗深邃而通透的老人眼睛吗？经历过世间各样劫难，看过红尘中的琐琐碎碎，尝过生活的苦难与强悍。关于一切仰望它的人与物，都早已做好一一解惑的答案。
那颗眼睛，那颗凝望的眼睛。
一、
想起母亲的眼睛，漂亮细长的丹凤眼，深皱的眉头也是盖不住它的光辉。这样一双眼，总是偷偷凝望我的背影。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我总能敏锐地发现有人在偷偷地窥探着我，紧紧地盯着，像千万条光之绳索捆绑着我。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见到我，母亲在细细描摹我的样子；还是透过我，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她曾经相似的脸却是不同的青春吗？那个时候我有一点点小骄傲，因为我获得了一个忠粉。
我总跟母亲抱怨，我的个儿不够高，我的眼睛不如家里人的大。但母亲每次都是非常生气，就像有人在说她一样，数落她的不是。压低了自己的怒火，每次都是一样的话：“我不懂，我不懂你们的审美，怎么不好看了，哪里不好看了？”
她蛮横，不允许别人说我不好，哪怕是我自己也不允许。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不不不，他们忘了，母亲的眼里儿女要比西施美上千倍万倍。
我不知道自己在她眼睛，为何是如此完美的模样。但起码我得朝着母亲所期冀的那份美方向，美下去。
二、
父亲的眼睛很大，周边睫毛很长很浓密，如一湖池水周边长满茂盛的草木。他的眼睛总爱笑，旁人常说父亲如一个老小孩，常常有足够的耐心陪孩子嬉闹。我跟母亲预测，父亲必定会长寿，他一生如孩子一样，没什么烦恼，嘻哈的居多。
那双明亮的眼睛似乎永远都是上扬的。
印象里见过一次父亲那双透亮的眼睛发出异样的光。那时父亲的父亲去世，我还很小，还不知道有一种情愫叫悲伤在父亲的心里荡漾。父亲坐在门口的地上，呆呆地盯着前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是从前的回忆吗？还是往后他将再也得不到父亲的疼爱？
那样的画面一直存在脑海里，父亲高大的父亲似乎也变得瘦小起来，世间应该欠父亲一个拥抱。已经无法倒退回去，弥补父亲一个拥抱，是否可以就这样长长久久地存在脑海里，用我欲湿未润的目光笼罩。以此作为一个不合格的拥抱。
还有一次，是听母亲说的。那年我上初三，为了节省在路上的时间，父亲便让我在他的一个熟人家里住着。我独自住在最顶楼，窄窄的，暗暗的。常常是底下一片欢腾，顶楼却是寒气升腾的孤寂。春节还没有过完，我就离开家了。
母亲说，父亲在灶台底下塞火，听到外面升腾的烟花声，突然一下哽咽了起来，用手悄悄抹着眼泪。因为他想到了他的女儿此刻还在外，可能因为家家户户关心自己的团圆与喜庆，忘了开门做生意。落得他的女儿只能在最热闹的节日里，吃着泡面，享受的孤寂。他觉得对不起他的女儿。
记得听到的时候，我再三像母亲确认，父亲是哭了吗？因为我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脑海里立马出现一个中年男人自责又心疼，流着眼泪的样子。那个时候父亲似乎不是我的父亲，是一个孩子，也是一个需要温暖的孩子呀！
那样明亮弯弯的眼睛，伤心起来，必然去惊雷划痛了我的心。
三、
弟弟的眼睛非常好看，如牛的眼睛，憨厚。一想起，就会觉得周身有许多温暖。很长时间喜欢盯着弟弟的眼睛看，上天怎会如此宠溺一个男儿？这双眼睛生得叫人嫉妒得没脾气。
心里有许多羡慕，但不知为何也会有骄傲。每次跟别人吹牛讨论谁谁的眼睛好看时，弟弟总会蹦出我的口中。“他的眼睛好看极了，那双眼皮深邃的，很多人误以为是割的。可恶的是眼睛大就算了，睫毛还浓密又长，这些都算了，气人的是他竟然还有浓密的下睫毛。”说这些的时候，总是会佯装生气，但谁都听得出我骄傲的不得了。
第一次得了手机，第一件是竟是拍了一张弟弟大眼睛的照片给远在深圳的舅舅。舅舅那个时候很少时间回来，他一直是个神话。代表着外公那一支的荣耀，与他聊天都是战战兢兢的。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可能那个时候觉得弟弟的眼睛已经美到可以代表我们这一支家族的荣耀了。弟弟的眼睛也是自己的一份得意洋洋，一份骄傲啊！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看了一眼那颗明亮的星子，像一束坚毅的光，可以照亮，可以暖人，也可以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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