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的樟树

失去了的樟树

         路旁有一棵丑陋的樟树。它又矮又歪，别扭极了，在外人眼里简直不成样子。但十多年来，却一直在我家门前，即使扩大装修，也从来没有想到砍掉它。

        记忆里，幼时的事，都与这樟树有关——

        衣服，被子，往它身上挂；

        男孩，女孩，往它枝上爬；

        鸟儿，蜜蜂，在它叶间安家。

         这些快乐美好的事儿，在它丑陋的身躯下发生着，都使我们快乐着。

        只有一次例外。那是我还没读小学的时候。我性格外向，很多小朋友都愿意和我玩，我也经常当小客人，到他们家里玩玩具，吃吃东西。日子久了，我也想请他们到自己家里玩玩。那天，他们都来了，一到家门口，就立马看到了大樟树。因为它长得歪，一边的枝就延展得很低，快触到了地面，好像它所受的地心引力特别大，大到瘦弱的枝已承受不住——所以，这群孩子争先恐后地爬上这棵他们唯一够得到一根枝条的树。有的用手攀，脚向上够着枝条；有的把一只腿先搭上去，再身子一跳一跳地往上拱；有的先用腿“倒挂金钩”，再用手使尽全力一拉……能上去的都上去了，上不去的也只能瘫坐在草地上。

        过家家，打豆豆，吃零食……玩累了，就休息一下。不知哪个心血来潮，喊了一声“要不我们把名字刻在树上吧？”这群刚学会写字的孩子忙轻快地跳下树去。胆大的拿来削铅笔的小刀，胆小的只能在旁边看着他们嘻嘻哈哈地把名字刻在树上。每一笔都歪歪扭扭，字很难看，却很符合树的格调。他们写完了，又用小刀在树上划出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画了很多横七竖八的花。

失去了的樟树

        他们得意地炫耀着，引来了正在做饭的母亲。那些画，突兀地映入她眼帘，眉头一皱，脸色随之阴沉。她走向前，仔细地看着每一幅画，每一块被糟蹋的树皮，每一把正在颤抖的铅笔刀，每一个雀跃的孩子……然后蹲下，抚摸凹凸不平的粗糙树皮，把所有的孩子都叫到屋里去吃东西，却唯独把我拉到了书房里。我茫然地看着她，她却不由分说地打了我的手心——生平第一次。我不知所措，委屈地哭起来。她捏着我的手，严肃滴说：“你们为什么要在树上刻字？”“好玩。”“我打你你疼不疼？”“疼。”“那你刻它，它就不疼了？”“……”她再没有说什么，兀自去厨房里忙碌了。我擦擦泪，又回到了小伙伴当中。

        忘记了那一天是怎么过完的，只记得再看那满身疮痍的树时，我满心内疚。向它道歉，它好像并不责怪我，而还是像往常那样，伸下一根枝条，让我爬上爬下，让我坐在它肩上看世间百态。

        我过去生活的一切，无论是美好和快乐的，还是灰暗和悲痛的，都留在它的每一片叶子上。哪怕我忘了，它也会无声地提醒我。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它会消失——它是那样扎着深根于泥土啊！

         在城市改造中，刺耳的电锯使它一寸一寸地倒下，倒在那曾经给予欢笑，给予美好的土地上。道路变宽了，人们在它曾深深扎根的土地上走过，留下通畅，留下不一样的快乐。它被做成樟木箱子还给了居民，光亮的，已失去那丑陋的外表，却使我感到陌生。

       它就这样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从未想过。

        看着因来往人群而繁杂的街道，我不由心生怀念。家门前的那棵樟树，感谢你路过我的童年岁月——也许不只是路过而已。

                                       金外802班  余欣然

失去了的樟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