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渊越想越担心,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镂玹也该回来了,可是他跟小风在客栈里等着,就是没有他的消息。
“客官,可怜可怜小女子,给点散碎银子吧!”一个年方十八的乞丐走进客栈的饭桌前乞讨,她衣衫破烂,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脸上仿佛是有好几个都没有洗过脸了。
“起开!起开!别扫了大爷吃饭的雅兴!”一个少爷模样的人一把将其推开。
“滚开!要饭都要到这里来了,小二!还不快将这叫花子轰出去!”又一个客人道。
小乞丐一抬头,正好看见了承渊正紧紧地盯着她,她朝他一笑,双手相抱感谢他的默不作声,放她一马。
“滚滚滚!你这要饭的竟然感到客栈里来要客人的钱,我看你真是连做乞丐的规矩都不懂!”小人一边说着就将她往外拉,“我还真没见过又想你这样的,竟然敢直接迈进店门要钱的,我看你啊,下一步都要到当官的家里去要钱了。”小二将她拖了出去,然后轰出了门。
小二已是客气的了,像她这样敢到客栈里打扰客人吃饭的乞丐,不被打得个头破血流已经是仁慈的了。
那乞丐哼笑一声,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一个没有人的巷口,他从怀里掏出几个钱袋,掂量了几下,然后偷笑着走了。
“唉,我的钱袋呢,刚才还在呢?”
“我这钱袋怎么也不见了,一定是被刚才那个小乞丐给偷走了,奶奶的,敢偷大爷的钱!看我不弄死他”说着,那人就起身朝小二说,“饭钱先记在账上,还有,写个牌在挂在门口,乞丐和贼不许入内!”说完他便气冲冲地跑了出去,看来是要大海捞针找出那个小贼。
“小二,你看我这钱袋子也丢了,你先把账记着,回头我让下人给你送来。”另一个人起身说道。
“好说好说!”
“小风,我不放心,你在客栈里等镂玹,我回宫里看看,别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个脾气古怪的吴王,什么事都能够做得出来。”
承渊说完,出来客栈,跨马而上,直奔吴国宫殿而去。
吴宫内,吴王拎来一只鹦鹉给雨绝云逗乐。
“洛伊,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吴王朝着站在池边喂锦鲤走过来,“这只鹦鹉可是经过国师调教过的,它可是会说人话。”吴王笑着,递到绝云的面前,“姑娘漂亮!姑娘漂亮!姑娘漂亮!”
“怎么样,这话说得跟人一样吧!”吴王得意地道。
“你不用每天都拿着稀奇玩意过来,我那屋里都放不开了。”
“放不开我就再给你建一座大宫殿!”吴王朗朗一笑。
“原来红颜祸水就是这么来的!”绝云轻叹。
“什么红颜祸水?我只看到了红颜,却没有看到祸水,既然江山是我的,我愿为我的王后建一座城池谁又敢说一个不字!”
凌千枫,当今吴国国君,世人眼中的暴戾君王,可是在她眼中,他就是一个任性而又脆弱的孩子,他踩在高高的王座之上,在千万人的跪拜中孤独、冷漠,在她的面前率真、坦白。
“既然这个天下都是我的,那我给你全天下又何妨?”他的眼睛里闪着幸福的光。
承渊跳进宫墙,冲着绝云的宫殿溜过去,路上难免遇上几个侍卫,伤了几个人。
“凌千枫!”承渊的剑刺了过去,侍卫赶紧冲了上去。
“还不快叫他们住手,是我表哥!”绝云着急地朝吴王道。
“怎么?急了?莫非你断了跟那个镂玹的关系,还想要回去跟你的表哥再续前缘?”吴王的目光淡漠,不冰不怒。
绝云见他不允,刚想上去帮忙。
“都给我退下!”他大喊一声,所有的人都收起来剑。吴王上前一步,站在绝云的身边低声说道:“你好歹也是要做我王后的人,别动不动的就要拔剑打架,万一有谁活腻歪了不小心伤了你,我砍了所有人的脑袋都还是会为你心疼的。”
“凌千枫!镂玹人呢!”承渊怒目而来。
“他还没有回去吗?”绝云问道。
“一直都没有回去,所有我就只好过来看看,伊儿,要不就跟我们走吧,留你待在着王宫里,待在这个没安好心的人身边,我始终觉得不放心。”承渊关切地说道。
“洛伊留在这是最安全不过的了,就在前几天夜里我在抓获了一个夜闯王后宫殿的人呢!”
绝云疑惑地看着凌千枫,刚要开口凌千枫又道。
“只是可惜了,让他从天牢你逃了!”
“你把镂玹关进了天牢!”绝云怒声道。
“你别生气嘛,我就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谁知道你的心上人这么厉害,竟然在入狱的当晚就有一个姑娘闯进天牢将人就救走了。”他嘴角一笑,道“洛伊,我本不想告诉你的,但又怕你气我将他逮了起来,我只好将他的风流本性告诉你,那晚你们刚分手,他就和别的姑娘出生入死,双宿双飞了,你看现在,他们竟然索性抛下朋友浪迹天涯去了。”
绝云不语,指甲陷进手心里。
“你胡说什么呢,天牢重地,哪是一个姑娘说劫人就能劫走的!”承渊斥道,顺便安慰缩紧眉头的绝云。
“这可不是本王胡说,难道就许你在王宫中来去自如,就不许一个姑娘在天牢中带走一个人?我看是你太高估我的实力了!”凌千枫冷笑着自嘲道。
“伊儿,别听他胡说,我带你走,见到镂玹就一切都明白了。”承渊说着拉着绝云就要走。
“站住!”凌千枫一把抓住了绝云的另一只手。
“刚从天牢里带走一个人,现在又想从王宫中带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表哥,你还是先去找镂玹吧,他的事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还是想留在这,等我把一切都忘记了,你也从屠城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山庄。”
“你从小就是拗脾气,算了,有林川白在这我也放心,那我就想去找镂玹了,小心点这个凌千枫。”承渊叮嘱道。
“恩。”绝云应道,看着承渊离开。
“你怎么说话呢!”凌千枫朝他喊道,然后回过头来说道,“洛伊,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就是看不惯他,你当是我吃醋也行,我就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才将他抓去天牢的,但是现在他现在人也不在天牢了,你也别生气了,所以刚才说的要回山庄的说就别再说了。”他的语气温和,完全不像是一个任性而为的君王。
“不是因为生气才说要回去的,那是我的家,我终归还是要回去的。”绝云淡淡说道,说着坐下来拿起盘里的一块点心喂给酒鬼。
“你是要真的敢回去,我就杀到越国去,将铸剑山庄变成王宫,反正你是别想离开我的身边!”
绝云早已经习惯了他任性的大话,但又不像是大话。一些人听起来的随便说说,往往就是一个人的真情告白,看似不学无术的顽劣秉性,总有一颗真情如火的心。
“城馗,前面有一家福来客栈,就在那客栈前停下来吧!”镂玹探出头来说道。
“哥,真没想到这次你偷跑出来竟然能够有幸遇到我们的老祖宗,早知道我也跟你一起跑出来了。”
“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早知道那天说什么我都不会带着她去赴宴。”镂玹放下帘子,自言自语道。
“镂玹哥哥,你是不是还有故事没有讲给我们听啊,这一路上我就是觉得你心不在焉的。”
“什么时候你还会看人脸色了?”镂玹道,“好了,下车吧,客栈里还有朋友在等我呢。”
镂玹和琉璃跳下了马车,城馗将缰绳丢给伙计,也跟着进了客栈。
“镂玹少爷,我家少爷去找你了,你们没有碰到吗?”正在屋里无聊地嗑瓜子的小风见镂玹回来了,赶紧上前问道。
“你家少爷去找我了?”镂玹微微皱着眉头坐下,小风给他们三人倒了茶水,其余的话也没不好多问。
“哥,我想看看你说的那把传说中的太阿宝剑。”城馗一路上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们聊,我去门口看看少爷回来了没有?”
自从绝云受重伤之后,似乎所有的人也都受了内伤,镂玹不再嬉笑说闹,我行我素,承渊也显得大度宽容了许多,就连小风也沉稳可靠多了。
他们就像是一群贪玩的孩子,无所顾忌,疯狂玩闹,永远都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是一旦经历过了一次土崩瓦解的地震之后,一夜之间所有人的心里都会落满尘土,心情沉重,随后变得稳重。而如果这就意味着成熟,我宁愿永远都做别人眼中的纨绔子弟,一事无成,我也不要成为别人眼中的骄傲,而让你成为我心中永远的一道伤疤。
城馗接过剑来,在一旁看得认真,琉璃却看镂玹的忧伤看得伤神。
“镂玹哥哥,我看中原挺好玩的,你怎么还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呢?”
“没有不开心啊,可能是累了吧!”镂玹随口说道。
“撒谎,明明就是有心事,你的眉毛都快皱成拳头了!”
“果然是好剑,真想出去试试!”城馗说着就往外走。
“去哪?”
“我出去试试这宝剑的威力。”
“别试了,街上人来人往的,万一不小心伤到人就不好了。”镂玹斥责道。
“好吧,可我就是心里痒痒的难受!”城馗青朗的笑容还带着几分稚气,他虽然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但是眉宇之间依然是藏不住的英气。
“路上有合适的地方你再试也不迟啊!”镂玹看着他心痒难耐的表情不禁脸上淡开一抹笑意,他从小就疼他的这个弟弟,而他的弟弟从小乖巧,唯一的毛病就是见到宝剑就心痒难耐,从小到大最想去的地方就是藏剑阁,但是因为他并非家中长子,碍于家族规定所以才一直未能进去传说中宝剑琳琅的剑阁中一饱眼福。这次来到中原,想必一路上他又该遍访名剑了。
“笙儿,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对镂玹有些太残忍了吗?他刚刚承受过快要失去你的痛苦,现在你又要跟他不再相见,我总觉得你们之间的故事不应该在这里就草草写下结局。”
“也许我本就不是他生命中的主角,我们之间的故事也只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用不了几年时间,他甚至连我都不会再记起。”
“怎么可能,你怎么从回来就表情怪怪的。”
“你知道镂玹被关进天牢的事情吗?”
“你知道了?”林川白有些惊慌。
“你一早就知道?”绝云打起一分精神。
“知道,我还知道他被他的青梅竹马被就出去了。那个姑娘还真是不简单!”林川白的语气里有明显的钦佩之音。
“青梅竹马?”就像是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心上,却掷地有声地在心上砸出了一道伤口。说好的放弃,苦劝了这么多次,可是当听到你命有所属,我竟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我就知道你会多想,会不高兴,所以我就没敢告诉你。”林川白看得穿她所有的心思,她一丝一缕的心痛,就像是三百年来湖面的波纹,牵肠挂肚,却又无能为力。
“我没有不高兴啊,谁都该有自己命中的归属,这并不是凭借着一句单薄的你情我愿就可以得到上天的成全的。留在一个人的身边就如同住进一个人的心上一样难,强求不成,智取不来,就算是只有一分要靠天注定,只要上天不垂怜,那就是注定的万分不可能。”
“我情愿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的前世,不知道你的宿命,哪怕此后你的人生是危机重重,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在最开始的地方就看到了生命的尽头,从此不敢上路,搁浅于此。”林川白黯然说道,看着她的悲伤就像是看到了三世沉重的命轮,三倍的悲伤叠加在她的脸上,再次回到长达十年里的漠漠悲伤。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镂玹少爷已经回来了,还带回两个不认识的人。”小风见承渊回来了,赶紧迎上去,“一个姑娘,一个小少爷,我听见那个小少爷喊他哥哥。”
“那个姑娘呢?”承渊一边气冲冲地上楼,一边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
“承渊,你回来了。”镂玹站起来笑脸相迎。
承渊上前去就揪住他的衣襟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不是说要去带她回来吗,为什么现在洛伊没回来,你却带着另外一个姑娘悠闲地坐在这儿?”
“放开我哥!”城馗拍桌而起,神情完全不像是一个少不经事的年幼少年。
“你放开他!”琉璃说着就上前拽承渊的胳膊。
“放手!别以为你是一个姑娘我就不敢拿你怎样!”承渊怒目斜视而来。
“我就不放手,看你敢拿我怎样?”琉璃不依不饶。
“琉璃!放手!”镂玹喝道。
“镂玹哥哥!”琉璃依然不肯放手。
“放手!”镂玹再一次说道,琉璃这才很不情愿地放开。
承渊甩开手臂,也随后松开了手,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事到如今,我看我也没有必要陪你千里迢迢去屠城了,你既有佳人相伴我也不好打扰,我这就带洛伊回山庄。”承渊说着走出门去。
“承渊大哥!”镂玹也跟了上去,“我知道你气我没有带云儿回来,但是我想你是误会我了,不是我不愿带她走,而是她执意不肯跟我走,你也知道她的脾气,她说不的事情是谁都不能勉强她做的。”
“她不肯跟你走你就转身另寻佳人?镂玹,我还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不仅行事随便对待感情也是如此轻浮。”
“什么另寻佳人,你是说屋里的琉璃,她是我娘给我相中的媳妇,但是我一直都没有同意,她跟我的关系就像是你跟云儿的关系一样,顶多就算是个好朋友,更何况我们之间连婚约都没有。”镂玹本就烦躁,现在又凭空生出这一桩事来,他就更加郁闷了。
“什么叫连婚约都没有?爹娘都承认我是他们的儿媳妇了,他们还说这次回去就给我们办喜事呢?”琉璃听得急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外了,适才就辩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办喜事是吧?那还真是恭喜你们了,看来我们真的该是各回各位了,你回去娶你的父母之命,我回去找我的青梅竹马,从此以后,请你不要再踏入中原半步,也不要再到铸剑山庄来,否则,我会代洛伊杀了你这个薄情郎。”承渊说完,甩袖而去。
“琉璃姐,看来你应该是闯祸了。”城馗倚门站在那里冷笑道。
“我哪有闯祸,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镂玹回过头来,表情冷冷地瞥了琉璃一眼,回到屋里。
“我说的本就是实话,爹娘都说了,回去就让你去我家提亲去。”琉璃跟在后面绘声道。
“你能不能别整天在我耳边爹娘、爹娘地叫着,我都替你脸红。”
“难道你还害羞不成?不至于吧,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我们之间的婚事是从几年前整个屠城就都知道了的事实。”琉璃笑着坐下,又撇了撇嘴故作淡定地问道,“你口中的那个云儿是谁?那人口中的洛伊有是谁?你是不是在中原又惹下了什么风流债?”琉璃声音刻薄,语中带刺。
城馗撇嘴一笑,然后目色暗黑,迈步下楼。
“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我真不觉得我需要回答你这些无聊的问题。”镂玹侧过身去不再看她。
“什么叫无聊的问题,什么叫不需要,我们都要成亲了,不久之后你就是我的夫君,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琉璃晃动着他的胳膊。
镂玹本就已经够烦的了,现在又来了这样一个厚脸皮的丫头在他的耳边叽叽喳喳,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以前整天都不住嘴说个不停有多么烦人了。他闭上眼青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住了自己就要爆发出来的脾气,然后起身出门。
“你要去哪儿?我也要去!”琉璃说着就跟了上来。
“大小姐,在下求你了,救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行不行?”镂玹的神情无奈,真恨她不是个男儿身,那样他就可以给她一巴掌让她住嘴了。可她要真是一个男儿身,恐怕她也不会说出今天这些话了,他也不用给她一巴掌了。
“我好不容易救你出来,你都不知道报恩,你就陪我出去逛逛行吗?”琉璃娇气地眨着眼睛放电。
“大小姐,你就别在我面前邀功了,你是谁啊,毒蝎子,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别说是闯天牢了,你就是闯天宫恐怕也没有人是你毒手的对手,你一包毒药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你别让我向你报恩了,更何况,我当时还真没想过要出来,我这牢底都还没做暖和呢你就将我弄了出来,我还没有怪你就反倒过来让我报恩,琉璃,你要是想出去逛街就自己去吧,我留下!”镂玹有气无力地抱怨完,然后又转身往回走,琉璃见状果不其然地又跟了回来。
“我都说求你了,你能不能放过我,不要再跟着我了,我真的想要抓狂了。”镂玹的情绪都快被逼得歇斯底里了。
“你就是不想放过你,我就是要跟着你,要不然你又不知道去找那个姑娘去了。”琉璃一双清澈的眼睛,在此时却让人想不到任何一个感性的词语。
镂玹转过身来无神地看着琉璃,然后目光冰冷,像一层层结起来的冰,上面却映着火光,他语气生硬地道,“我现在出去,你要是再敢跟来,别怪我不顾及多年的情分与你决裂。”他冷冷道,目光如剑,一字一句地袭来,插进每一寸皮肤。说完,他转身离开。
“你混蛋!”琉璃喊了一声,但是始终还是没有跟上去,从他的眼神中你能够看到绝望,那是一种来自地狱的消息,告诉你,绝望的人会做出任何决绝的事情。破釜沉舟,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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