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了公公的那一天晚上,夏花睡得很沉很沉,什么都顾不得想,眼皮沉得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怎么都睁不开。
虽然睡着了,但却一直在做梦,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一样。一会是俊生和自己甜美的样子,一会是家宝和她在吵架,要钱的场面,一会是孩子哭泣的画面,一会又是一片血泊,血泊里不仅有公公,还有夏花自己。
夏花一下就给吓醒了,自己怎么会倒在血泊里呢?日子成了这样,她可千万不能倒下。埋葬了公公的第二天,夏花就把孩子留给婆婆,到理发店理了个短发,带着家宝下了地,地里长满了荒草,都有一人来高了。夏花拿起锄头就开始从根上刨,家宝也只好跟了上去。
但是还没刨几行,家宝的手上就起了血泡,一屁股坐在树荫底下,再也不想动弹了,其实,夏花的手上也起了血泡,钻心地疼,只是她一只咬牙忍着。
看着家宝坐了下来,她没有说话,直接拿着锄头朝家宝走了过来,举起锄头对家宝说,你再不给我狠点心,好好干,把日子再过起来,我今天就像刨这草一样,刨了你。
家宝像个可怜的孩子,只好忍着疼痛,跟在夏花屁股后面,接着刨。但是刨了不到三天,家宝就受不了了,脚底抹油,溜了,把老的,小的,和一地的杂草,一个彻彻底底的烂摊子撂给夏花一个人,不见了踪影。
家宝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夏花哭了一夜后,想出了一个答案,出门挣钱去了。还能怎么说呢?说自己嫁了个懦夫,把自己抛下跑了,说家宝是个怂包,什么也不敢面对,说家宝是团烂泥,怎么都扶不上墙。
不管怎么说,家宝现在还是她男人,说了别人只会更小看她,更瞧不起她,难道会帮她把家宝找回来,还是会到地里替她干活,除了惹人笑话,惹人可怜,再也没有什么用处,夏花只好忍着,什么都不说。
但你不说,却架不住别人不问啊,村里好事的人很多,嘴闲不住的人很多,每天只关心东家长,西家短的人也很多。
第二天,夏花再下地干活,孤零零的一个人,邻居张婶就问,家宝呢?
夏花说,出门干活去了。
“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挣大钱去了?”张婶似乎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夏花说,刚出去找活干,也不知道哪里有活,哪里挣钱,也就在外面瞎闯荡,能挣啥大钱呢。
张叔看夏花家刚遭了难,就安慰夏花说,出去总比在家里强。
张婶说,乡里乡亲的,可不能只图自个发财,有挣钱的门道一定要告诉我,也要带上你张叔呀。
夏花说,那是自然,就怕他要着饭回来啊。
张叔说,看把你说的,老子英雄儿好汉,家宝他爸一辈子就能干,家宝应该也是个能干人,只是还没碰到合适的机会。
夏花说,借您吉言,发了财请您和婶子吃饭啊。
家宝走了,却没有把日子带走,没有把一家人的嘴带走,日子该过还得过,饭该吃还得吃,太阳每天照常升起。
孩子总要一天天的长,日子总要一天天的过,夏花只好拉扯着老的,小的,蹒跚前行。夏花一刻也不敢停歇,都说月好过,年好过,日子难过。夏花顾不得去找家宝,也不想去找了,找回来又能怎样呢?
每天老的小的,照样要吃饭,要过日子,家里还欠着一屁股外债,日子到底有多难过,只有夏花自己知道。多少个夜晚被腰疼痛醒,多少个中午,被日头晒昏,夏花咬着牙都过来了。夏花也不能去回娘家诉苦,当初母亲要她离婚,她没有,现在回去还能说什么呢,自个打自个脸吗?
家宝走了,夏花反而有一种解脱了的放松,以前家宝和自己一起去地里干活,像个娇气的孩子,一会喊这儿疼,一会喊那儿不舒服,一会喋喋不休发牢骚的样子,真是让人生气。但家宝毕竟又不是孩子,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起什么作用,还白白生一肚子气。
现在家宝走了也好,自己一个人干活,倒是少生了很多闲气,早上不用再一遍遍催他起床,干活也不用一次次回头,看他是不是又去树荫下偷懒了,晚上也不用像以前一会看不见他,就担心他是不是又去赌博了,着急地满世界去找。
眼不见,心不烦了,他爱去哪里去哪里吧,夏花是不会去找的,世界那么大,到哪里去找呢,拿什么去找呢,家里已经没有一个子了。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处,虽然活多干一点,汗多出一点,但少操很多心,少说很多话,省出的心思正可以好好思谋思谋票子该怎样挣,孩子该怎样养,日子该怎样过。
家宝的离家出走,打击最大的是婆婆。家宝是婆婆的心尖尖,当初要不是生了家宝这么个宝贝,公公可能早和婆婆离婚了,生了两个姑娘后,生下家宝这么的带把的,又保住了自己婚姻。
婆婆觉得家宝就是自己的福星,所以从小婆婆就对家宝宝贝的不得了,这才让这个家宝空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成了个驴肥蛋蛋,外头光,啥事也干不了,啥事也干不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比个大小姐还娇气,更糟的是还沾上了赌博的恶习。
公公走了后,婆婆的身体就变得很不好,现在家宝又走了,婆婆更是每天都长吁短叹的,一点心气都没有了,今天腰疼,明天肚子疼,总是躺在炕上哎呀哎呀地叫唤着,叫得夏花心里难受得慌。
但夏花再难受都不能叫唤,夏花再难受都得咬牙坚持着,孩子还需要她照顾,地里的活还要她去做,她连生病都不敢,她要躺在炕上了,一家人的嘴就得挂起来了。
夏花一个人种了十几亩地,种的一点都不比别人的差。那是夏花掉了好几层皮换来的。以前的夏花水灵水灵的,像刚出土的白萝卜,现在的夏花,干瘦干瘦的,像根烧火柴一样。
夏花以前虽说也常跟父母去地里干活,但那都是只听父母的指挥,让干啥就干啥,一点心都不操的,现在则什么都要自己操心,什么时间该播种,什么时间该间苗,什么时间该施肥了,什么时间该打药,什么时间该收割,样样都要记得清清楚楚的。
庄稼也像孩子的成长一样,错过了合适的时机,就很难再补救回来了,如果没在黄金时间播种,收获的时候肯定会减产不少的。
虽然人们常说,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干咱咋干,但真的干起来,其实也没有人们说的那样轻松,夏花除了不断问村里有经验的老农,还买了很多种植的书,一边看,一边学,渐渐也越种越好。
第一年夏花地里的庄稼长得稀稀拉拉的,收的粮食刚够吃,第二年就长势喜人,有了一些余粮。
夏花本打算种苹果树,将来还继续做水果生意的,但是现在家里急用钱,苹果树投资多,第一二年还结不了什么果,来钱慢,再说,以前没种过,也没有经验,只能先照顾现实,和大多数人一样,种了庄稼,春天种玉米,秋天种小麦。
漂亮女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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