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一）

  我必须为它写一篇文字，算是对它的祭奠，也是对自己时时忏悔的灵魂一个交代，因为它救过我的命，我却没能救得了它的命！

  四十多年前，它还只是一只刚断奶的小黑狗，我也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它成为我们兄妹四个的快乐和期待。那时，大姐已出嫁，我，哥哥，弟弟，放学一回家，就逗它玩，二姐放牛或者挣工分或者割猪菜，就算是非常疲惫了，只要一回家，就给它准备吃的喝的，有时把它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婴儿。它也很乖巧，安静地趴在环抱的手臂上，一双黑眼睛瞅着我们。

  它很讲卫生，从来不在屋子里拉屎撒尿，总要翻过门槛小跑着滚到屋外指定的地方去。它脚很短，走路就像是一团黑球在滚。我家青石门槛比较高，它总是翻不过去，总是一边翻一边“汪汪”地叫，提醒我们也去帮它。 我家一共有两间半土砖房，东边一间卧室，中间是堂屋，西边半间做厨房，另半间是奶奶睡觉的地方。如果全家做工的做工上学的上学去了，帮它翻门槛的就只有奶奶了。

  夏天的晚上，全家吃过晚饭洗过澡就在门口乘凉。搬两张竹床排在一起，四角绑上四根竹竿，挂好蚊帐，然后钻进去，一边听父母或者奶奶摇着蒲扇聊天，一边望着头顶上的繁星。有时候会听到有趣的故事，比如，古老的却令人神往的《牛郎织女》。我就是那时候认识牵牛座和织女座的。也有令我们后颈生凉头发倒竖全身起鸡皮疙瘩的鬼怪的故事。说这些故事的就不是奶奶而是父亲了。他读过五年私塾当着生产队长见过很多大世面。有一年还盛传着马头狼的事。说是那狼非常坏，悄无声息地跑到你身后，两只前脚搭上你的两肩，等你回头去看时，一口就咬断你的脖子。父母跟着村子里的人传着这狡猾的马头狼的故事时并不显得紧张，我们这些听众却是听入了心，偶尔还会学着这马头狼偷偷地吓得你灵魂出窍。我哥通常是主角，他老拿我和弟弟寻开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