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观大江流

原创文学/问我归何处

风雨六十载，静观大江流。每每想到岁月这样逝去，心中不免伤怀。对于每人而言，谁有多少时间去静观江水流？那是一种多安谧的情怀，那是一种多豁达的人生。

早年住在乡下，最怕夏天的雨后，因为雨后的草会疯长。自家小菜园子里种着各种的蔬菜，一季一季的菜足够我们吃到老秋，还会有一些大白菜留下过冬。眼看着菜地里的野草和野菜在欺压那些青菜，就必须要除掉的。每当除去这些杂生的植物时，都要戴上手套，很怕将自己白嫩的手晒黑或者是划伤，同时也在心中恨恨地想着：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为什么也要长在这里呢？

那时候是真忙，真累，孩子小，工作又是那样的繁累，又要自读大专。寒假、暑假都交给获得文凭的考场，从来没有想过它们也是一季的生命。今年不生发，哪里还有生发的机会呢？如今倒是觉得它们是值得敬畏的。

它们，在人们厌恶的视线里，肆无忌惮，也是一种顽强和勇敢，只要有它们生存的空间，就绝不会愧对这阳光和雨露。以绿色回馈滋养它的土地，也是一种怀恩和壮举。因此，它们才会在雨后，将自己顽强的生命力展示给我们看，无暇顾忌人们对它的憎恨。“坐拥云起处，静观大江流。”也许就是这种最朴素、最宽宏的情怀吧。

现在正是夏日的雨后，而今我却不再担心野草的疯长，算起来已有二十多年的光景，没有厌恶过这些杂草，而且很多的时候，还是崇拜它们的生命力，有时还会把它们和默默奉献搭配在一起，它们有时也会走进我学生的习作。在课堂中讲起杂草，真是发自内心的敬佩。想起夏衍《种子的力》，也是在赞美那些生在各处的杂草，而那时它们正是作为一种力量，正在召唤一个民族的黎明。

如今也是夏日的雨后，几天都不见阳光，大雨倾盆，洒下的尽是老天哀怨的泪水。在阴雨天校稿子实在是一件苦差事，总觉得眼睛涩涩的难受。下午，正是太阳偏西的时候，终于看到阳光。若不去小院子里照几缕阳光，便是辜负这雨后斜阳了。

雨后的鸢尾花精神抖擞，在阳光下更是绿油油的鲜亮。我正看着今年凋落的鸢尾，无意扫见它们缝隙中的杂草，有那么多，细细高高的，在鸢尾花的叶片之下，仿佛一点也没有委屈。它们和先前乡下的杂草一样自由，想长高就长高，想长苗条就长得很苗条，无阳光也行，无水分也可，生长得无忧无虑，俨然一副“静观大江流”。

想来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在菜地里除掉杂草，今天我突然想徒手拔草。一条甬路的两边，有两行鸢尾花，地方不大，我蹲在那里，一根根地剔除杂草，透着树叶筛下来的斜阳，让我找到昔日里田园的情调。那时为了生计，而今为了在喧嚣的城市找到些许静谧。那些草上有雨滴，我手上沾着黑色的泥，甚至是指甲里也灌满泥，可我今天并没有想去找手套，任凭那些雨后的泥在我手上肆虐，全然没有厌恶，更没有憎恨那些欺压鸢尾花的杂草。雨后疯长的杂草为我找到一段那么自由的记忆……

岁月匆匆而过，杂草荣枯，每年都在时间的流里刻下一段回忆。我就在这些记忆里忙碌，年华的脚步从来就没有停过，生活的影子也如烟尘一般，不知在何时飘向何方。我什么时候能如野草，自由生发，以恬淡的心境，坐拥云起，静观江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