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6

作者: 3bf37bb8ef7d | 来源:发表于2018-09-01 06:05 被阅读1次

6.

全部果子装进畚箕,石山担起畚箕,一边走一边伸手抓起畚箕里的野果扔进嘴。她不时地张开嘴巴,露出染得发青的牙齿给沙漠看,沙漠低着头不理她。

“大姐,我发现沙漠不是我们的沙漠,她的眼睛闪着妖气!”石山故意气沙漠。

“我不是你的沙漠,我是阿妈的沙漠。”

“哈哈哈!给点颜色你开染房,你不如说你是童话王国里的白色公主或者灰姑娘......”

沙漠皱眉,看着石山一张一合的青黑嘴巴头皮发麻。

“你再撩她试试?看我不揍你!”大姐挡在沙漠面前,阻止石山继续恶作剧,石山吐着黑色的舌芯,翻着白眼,向山上挺进。

扁担压得沙漠肩膀生痛,她放下担子,撩开裙子看看,肩磅红红的一片。她叹了口气,这漂亮的裙子,可不能穿坏了。

“上山干活还穿着裙子,像妖精!”石山一脸不屑的表情,沙漠想一拳把她的脸揍得扁扁的才好。

“叫你别撩她了,你还来!”大姐忍不住操起扁担就要打石山。

“大姐,不敢了!”石山迅速蹲下身子,两手护着头,眼睛狡黠地注意着大姐。

看着石山可怜巴巴的样子,大姐哧地笑了:“快起来!我们要快点割柴草了。”大姐拿起扁担放在石山肩上。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哟,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哟,都是我的歌,我的歌......”石山很快又高吭起信天游,尽管走音走调的改编,听起来还真是有点黄土高坡的味道。

到了山脚,开始上山了,山地里到处是密密匝匝割剩下的橹箕柴草头刺,沙漠小心的一脚一脚踩上去,她穿着凉鞋,脚底打滑。石山和大姐都是赤脚而行,她们就如走在泥地上,一点也不感到扎脚。

终于到了割柴草的山腰,沙漠放下担子,揉揉酸痛的胳膊。漫山遍野的香草正盛开小小的青白色花絮,轻轻一踩,阵阵清香飘起,夹着山风的味道,沙漠深呼吸再深呼吸,神清气爽。

大姐弯着腰,老老实实地割香草,只听到嗦嗦嗦嗦嗦的一声接一声的割草声不绝于耳,整座山弥漫着香草的味道。

石山放下担子,满山乱跑去找野果。“哦呵!~~~ 哦呵!~~~”石山在山顶吼着怪音,对面的山窝回响着石山的声音:“哦~呵~呵......哦呵~呵~呵~......”

“沙漠,上来!这里有野柿子吃哟。”

沙漠寻着石山走过的路爬上山顶,绵延不绝的山峰尽在眼底,远方的山,苍茫着一峰连着一峰,没有尽头......

“最远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沙漠想着妈妈,想知道哪座山峰会是到达妈妈的地方。

“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赶集的镇上。”石山答非所问地敷衍沙漠:“你看,这棵野柿子树挂满了果实,我上去摘给你,给你补补脑......”石山话没说完已经爬到树上。

山风呼呼地划过,吹散了沙漠心头的阴霾。

“接招!”石山扔给沙漠好些野柿子。

沙漠掇起裙摆接住,野柿子黄中带绿,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她拿了一些原路折回带给大姐。

大姐正湍着汗,抬起头看到沙漠清澈的眼睛,她温柔地笑,摸摸沙漠的头,把沙漠拉到荫凉下:“你过来,不要再去晒,会头晕的......这果子还不能吃,好涩,回去用盐水泡熟才能吃。”

“哈哈!我还掏到一个鸟窝,里面有两只小鸟哟!”石山在树上开心大叫:“沙漠,快来,帮姐捉小鸟!我拿着小鸟下不去。”

“别去!不要理她!”大姐担心沙漠脑子晒坏了。

沙漠很是好奇,丢下大姐跑上去:“在哪?小鸟在哪?我看看......”

沙漠脚底打滑,快要摔倒时两手触地,瞬间手掌被扎出血丝,沙漠痛得眼泪直流。

“拿着,拿着,小心点......”石山看着沙漠泪汪汪的样子,心里鄙视了一百遍。

沙漠慌忙接住石山递下来的鸟窝,两只小鸟伸长着脖子,张开嫩黄的小嘴要吃的,可怜的鸟儿,离开妈妈好难过吧。正在沙漠胡思乱想之间,石山溜下树,把小鸟收回去。

“把地上的柿子捡起来,带下去。”石山命令沙漠,自己捧着鸟窝先下山了。剩下沙漠一个人在山顶,她手忙脚乱地捡起扔了一地的柿子,小心地兜着下山。

大姐已经割了好多香草,齐整整地堆了好几排。她正用竹櫗捆起之前好多天前割下的干柴草,现在捆回去不重。

“噢哦!~~~噢哦!!~~~噢哦!这么多鸡跑到我的田里,把我的禾苗全部踩到泥土里去了呀!噢哦!!~~~噢哦!!……”大姐,石山和沙漠在山上听到逵婆老远吼着大嗓门驱赶跑到田头的大肥鸡。

“阿婆回来了,你两个还不快点割柴草……”

石山向大姐努努嘴,指着自己的担子说早装得满满的,正准备回家,同时做了个鬼脸。

大姐看着石山的担子真是好笑,她可是一条柴草都没有动手割,畚箕里装满满的干柴草。

“你给沙漠的担子装点柴草。”大姐吩咐石山。

石山把野柿子装进沙漠的畚箕,再塞了一些干柴草:“走!回去泡野柿子!”

石山在柴草堆上弄了个窝窝,再把鸟窝坐上去,蹲下身子把头钻进扁担下,肩膀架在扁担中间,用力一挺,起身,挑着柴草回家去。

“呀?就回去了呀?!现在才几点钟?割了多少了?......”阿婆赶集回来了,手里拿着割草刀和一把竹子枝条,急急地赶来山上。阿婆看到石山草堆里的小鸟,再看看大姐割的几排柴草,很是生气:“整个早上的,就割这么一点,三姐妹,都在做些什么?”阿婆瞪着眼呵斥大姐。

大姐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她这个态度激怒了阿婆,阿婆举起手中的竹枝甩到大姐头上,大姐的头发被打散弹起缕缕发丝。大姐疼得掉下泪来,她默默地蹲下,坐在山地上。

沙漠的心与大姐的头一样痛,她跑过去抱住大姐:“不要打大姐!”

“偷懒!还不要打,连你也一起打!”阿婆说着举起竹枝又作势要打沙漠。沙漠吓得缩了个冷颤,举起一双小手挡在头上。阿婆看她那样,把竹枝扔在地上,弯腰割香草。嗦嗦嗦嗦嗦的一声接一声,割草刀快而锋利,阿婆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她一边割一边嘴里不停地唠叨:“我赶集回来,三个人,才割那么点,石山,你割完这排香草才可以回家,不割完中午不要吃饭了。沙漠,你看你的畚箕,装的柴草就可以给你当枕头了......”

“为什么要用柴草当枕头?” 沙漠悄声问石山。

“阿婆嫌你的担子装得太少呀,你这里不正常!”石山嫌烦地点了一下沙漠的头,她弯腰割香草不再理沙漠。

沙漠讨了个没趣,心里恨恨的。她蹲下身子割柴草。这是她第一次用刀,一刀下去,整张刀从香草埂处弹起,香草强壮,好难砍断。她使劲砍砍砍,好几次刀刃差点砍到脚趾。累得她直喘气,抬起身子,甩甩红通通的手掌,偷偷地看周围的人,她们都默不作声,除了努力地劳作。

这一看不要紧,沙漠注意到自己头顶的松树叶上爬满了虫子,她全身的毛孔都紧张起来,站在树下一动不敢动。那虫子颤动着五颜六色的鬃毛,不时地挪动身子。沙漠紧盯着虫子,她缩紧脖子,生怕它们掉在自己头上。沙漠想远离这棵松树,刚要挪动身子,阿婆抬头发现了她的偷懒。扯着嗓门道:“沙漠,这么久才割了几根,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哈!快点割呀!......”

沙漠装着蹲下身子,抓过一把香草正要举刀劈下去,却发现几条虫子已经粘在自己抓着的香草花上,它们正鼓着眼,盯着沙漠,翘着多彩的鬃毛向沙漠示威。沙漠吓得一甩香草,跑出好几米远!身上冷汗涔涔!

“阿婆!好多虫子,我不敢割......” 沙漠双腿打着颤,可怜巴巴地等着阿婆批准她不用割柴草。

阿婆抬头看到沙漠失魂落魄的模样,气又上来:“虫子也怕,不知养你有什么用......”

“阿婆,就让她休息会吧。”大姐为沙漠求情。

“过来,这里没有虫子,你在这里割。”阿婆把自己的位置给沙漠割柴草,她去沙漠的位置。

沙漠狐疑地看打量着阿婆的那个位置,小心地走过去,确定再没有虫子,沙漠安下心来。

阿婆一点都不怕可恶的虫子,像没看见它们似的,操起刀飞快地斩下香草,很快就离那棵松树远远的。

沙漠的手掌磨起了泡泡,但是她不能偷懒,阿婆听不到谁的割草声就会招起头来呵斥那个人。嗦-嗦-嗦......一刀又一刀,不停地挥舞......

突然,沙漠的手臂针刺地痛,接着听到一群嗡嗡的声音向她身上扑来。她扔下刀,跑出好远,倾刻间,她的脸上,头上,脖子上,手臂上火辣辣地痛。她跑着,挥舞着双手哇哇哇地大喊大哭......

“蹲下!快蹲下,不要跑!......”大姐跳过去按住沙漠,用手拍打着她身上的山蜂。

石山也过来,手里抓着香草拍打着飞过来的山蜂。沙漠肿着脸哭着喊妈妈爸爸,眼泪划过脸颊火辣辣地痛。

“你真是扫帚星,什么衰事都被你撞到了。”石山火上浇油。“我去看看山蜂窝有多大,把它的仔拿来给你吃,不哭了哈......”

“回去了,我看她真是中邪好重,回去我们弄好三生拜祭......”阿婆看到沙漠的狼狈相,升起侧隐之心。

大姐背起沙漠放在阴凉的地方,在她肿包上吐一堆堆的口水泡,沙漠觉得恶心,但是有点清凉,感觉好了一些些。

“哇,有菜碗那么大朵哟,看我不收拾你们!”石山拿扁担在草窝里乱捅一通,把巢里的山蜂都激怒了,一个个飞出来寻找攻击目标。石山拿着香草拍打停在自己身上的山蜂,身下是一堆垂死挣扎的山蜂嗡嗡作响,有的断脚,有的断翅......

“哈哈,拿到了......”石山兴高采烈地举着蜂窝到沙漠身边,掰下一粒蜂仔要塞给沙漠吃。沙漠看到黄橙橙的蜂仔直后退,蜂仔有的还长出长长的细腿......

“不怕,山蜂蛰了你,你就吃了它们的仔!很补营养的,吃吧......”石山一边说一边要把蜂仔用力塞进沙漠嘴里。沙漠扭过头,紧闭着嘴就是不肯张开,蜂仔被挤出汁,粘在沙漠唇上,沙漠忍不住作呕,吐着口水,手背不停地擦着嘴巴。

“不吃是吧?我自己吃!”石山一粒一粒地掰下蜂仔扔进嘴里,吧嗒吧嗒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她不时吐出舌头,上面粘满了蜂仔黄白的汁水,有些蜂仔还在她嘴巴里蠕动,她一闭嘴,吧嗒一声,蜂仔下了她的肚子。沙漠不敢再看她。

大姐蹲下身说要背沙漠回家。

“你不用挑柴草回去呀?要背她?!这么娇气?!”阿婆眼睛瞪得大大的对着大姐吼。大姐看了一眼阿婆,默默地放下沙漠。走到自己的担子前挑起,回家去。

沙漠不敢任性,挑起自己的担子走下山去,她的凉鞋起不了多大作用,脚跟被刺了好多小口子。沙漠的眼泪不断地掉下来,呜呜咽咽地要找妈妈,撒下一路伤心。

沙漠踩着自己的影子,正午的太阳火焰似的跳跃在上空,她感到自己的脸蛋就是熟透的柿子,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开裂。她头晕得难受,摇摇晃晃地打了个圈栽倒在路上。

大姐扔下担子跑过来,背起沙漠往家跑。大姐的背都是汗水,粘湿了沙漠的前胸。

“你怎么样?怎么样?不要吓大姐......”大姐一路呼着沙漠,一路狂奔。

终于到家了,大姐放下沙漠搬来大板凳让她坐在通风的地方。清凉的风徐来,沙漠清醒了很多。

大姐拿来清水给沙漠擦脸,又端来温开水喂她喝完。“谢谢大姐!”沙漠憋了好一会的泪又掉下来。

“好受点吗?”大姐头发凌乱,刘海湿湿的贴着前额,满脸的焦急。

沙漠点点头,只是山蜂蜇过的地方仍然痛,但是没有了刚才的火烧火燎。

一会儿,阿婆也回到了,她手里用芋头叶包着一坨黄泥巴交给大姐,说山蜂蜇到的毒针要用黄泥解毒。大姐小心地把黄泥涂在沙漠身上的红包包,凉凉的,真有点用。

阿婆和石山忙碌着把挑回的柴草晒开,说是晒得干透,才能卖个好价钱。

“哟,这个是沙漠呀?怎么脸肿得跟猪头似的?!逵婆,我一早上与你讲的,你准备好没有?你看你家沙漠多灾多难的,还不快点帮她解了邪?!”地主婆走过来,看到沙漠红肿的脸,她那近乎盲瞎的小眼睛眯集聚光,上上下下犀利地打量着沙漠。两边脸颊深陷,粗糙的毛孔积着长久累月的黑头,看起来就是一具还披着皱皮和头发的骷髅骨。

沙漠讨厌她,扭过头,翘着嘴不理她。

“哟!今天还好拽了哟,你拽吧,真有什么事叫你阿婆不要来找我!” 地主婆每天装神弄鬼,习惯了受人尊敬,那里受得了这种委屈,而且是被一个小孩子冷落。她非常神通广大地丢下这句话,扭着干柴似的身材回她房间去,砰地关上门。沙漠朝着她房间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大姐傻愣愣地站在一旁,只是微笑地看着沙漠,似乎赞赏沙漠的态度。她很快又忙开了,提上竹篮去捡番薯煮午餐。

阿婆和石山晒柴草回来,一身的汗水,她们匆忙洗了把手脸,走过来看沙漠的猪头脸。

“沙漠,不怕!我买了三生,等下给你驱邪就没事了。”阿婆的眼神充满慈爱和温暖,与刚刚在山上凶狠的模样判若两人,沙漠有点懵,只是点点头。

阿婆走进厨房忙碌开来。

石山看到沙漠满脸的黄泥,吃吃地笑出声来。她转身走进房间,手里拿着一瓶万花油,她倒出一点在食指上,要给沙漠涂脸。万花油有点难闻,沙漠不要她涂。

“乖啦!涂一下会好得快,山蜂屁股上的针好毒的......”石山也有温柔的时候。沙漠乖巧地给她涂脸。

一会儿,厨房飘出肉香,石山贪婪地吸了几下,循着香味走进厨房。

“阿婆,你买了鱼,猪肉和鸡呀?!好香,等下可以吃吧?”石山开心得直拍手,一个劲地吞咽口水。

鱼肉鸡没有切块,被整个放水里煮透,捞起整齐地摆放在一个竹櫗托盖上,石山捏捏硬梆梆的猪肉和鸡,最后三指拈起一块鱼肉塞进嘴里,迅速地逃出厨房。

阿婆转过身,看到黑色鱼身缺出一块白口子,冲出厨房要揍石山。石山早已没有了身影。

阿婆转身敲敲地主婆的房门:“地主婆,三生准备好了,你帮我孙女驱下恶鬼......”

回到厨房,把托盖上的食物搬出,放在屋檐下早已准备好的桌子上。

地主婆懒洋洋地打开门:“你家娃拽,不用求我了......” 地主婆摆着架子,两眼盯着桌上高高贡着的肉,正飘着香气,她使劲吞了一下口水继续道:“不过,看在逵婆你的面子上,我就请来我家大神帮她驱邪,看来只有恶邪驱出,她才不会拽上天......”

“好的,好的,香纸烛宝都准备好了......”阿婆喜上眉梢。

“嗨呀,嗨呀,嗨嗨嗨呀!嗯嗯,大神要出来了......” 地主婆半眯着眼,从眼缝里盯着肉。“这鱼怎么缺了一个口?我家大神可能要不高兴了,但是我尽量请大神出来。”

“好的,好的,快!沙漠,让地主婆帮你!”阿婆二话不说扶沙漠过来。

沙漠不情愿地挪动身子。

有好几个邻居小孩嬉笑,围着桌子观看,被地主婆赶走。其他邻居大人都进自己屋里,关上门不出来,免得自己沾上晦气。

地主婆点着烛火,拿起纸宝凑到烛火烧着,绕着沙漠的身子口中念念有词。突突燃烧的火苗好几次烫到沙漠的头发,空气中散出头发烧焦的臭味。

“不要,不要!不要......” 沙漠仓皇要跑。

地主婆一把抓住沙漠的手臂:“恶鬼想逃,快,按住她!”逵婆听到地主婆的命令,过来慌忙抱住沙漠。

沙漠用脚踢着地主婆让她近不了自己的身子。地主婆口中念念有词:“嗨嗨嗨!嗨呀嗨呀!恶鬼顽性不改!看我怎么收拾你!” 地主婆说着两巴掌打在沙漠的脸颊上,沙漠只感到火辣辣的生痛,比蜂蛰还痛。沙漠看到地主婆得意地闪着细小的白眼光,凹陷的双颊中间蠕动的薄嘴里闪着几颗歪歪黄牙......

沙漠恐惧地转过身,伏在阿婆怀里:“阿婆,不要信她!不要信她!”

“你还要找妈妈吗?”阿婆心疼地问沙漠。

“不找了,我只要阿婆。”沙漠此刻最想得到阿婆的信任和保护。

“好了,地主婆,邪走了,沙漠只要我呢!”阿婆开心地抱紧沙漠。

地主婆还没玩够,怎么可以就好了呢!“没好呢!她眼露恶光!鬼邪还在她身上!” 地主婆说着又把燃着的纸宝绕过来。沙漠迅速地躲到阿婆背后,死死地抱着阿婆。

地主婆没法,总不能给逵婆驱邪,她只好把燃着的火把扔掉:“你说好了哟,要是还有什么事,你可不要找我了。” 地主婆心有不甘。

“现在沙漠乖了,没有邪了。”阿婆维护着沙漠。她拉出躲在背后的玫沙漠,心痛地抚着沙漠烧焦的头发。

“逵婆,这些三生鱼肉给恶邪吃过,你们不能再吃了,我担心灾难会缠上你们。”地主婆说着,一手提起鸡脚爪,食指再扣在鱼头颌下,另一手抓过猪肉,隐身进了她的房间。屋檐下一地的黑纸灰,桌上燃着的烛火仍在跳跃,散着淡淡的蜡烛香味。

“阿婆,如果坏人打我,要怎么办?” 沙漠想着刚才地主婆的两巴掌,牙痒痒的。

“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上天会收替你收她的。”阿婆没有明白沙漠的心思,善良的阿婆给了沙漠阿Q疗法。

“上天是谁?她本事很大吗?” 沙漠闪着疑惑的双眸。

阿婆敷衍她说:“上天当然有本事,她在天上看着大家的一举一动,谁做坏事就收拾谁......”

“阿婆,你把我们的信寄了没有?”大姐从始至终就站在大门口看着沙漠。

阿婆推开沙漠:“没寄!上午卖竹子的钱都买了三生,哪有钱买邮票?!”

“没寄就给回我吧,明天我挑柴草地卖了再寄。”大姐还是很想帮沙漠,希望妈妈回来,或者能实现沙漠的愿望。

“扔了!寄什么信哈?!你妈妈把孩子扔给我带,个个孩子都是八个月就扔给我带,真是作孽,个个都是赔钱的化骨龙,没本事给我生个孙子,却有本事躲在我儿子那享福......”阿婆骂骂咧咧,提着猪食喂猪去了,她的大嗓门在巷道里回响。

沙漠不明白阿婆所说的内容,她脑海的记忆里是疼她的妈妈和爸爸,没有阿婆说的情况。

“大姐,你说,最远的地方在哪里呢?我妈妈可能就是在最远的地方。” 沙漠仍然不死心。

“广州!”石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不对哟,应该是北京最远了。”

“都不对!应该是污汗(武汉)最远,你想想,一个人走路很久,最后汗都变污了,那不是最远的地方吗?”

“嗯,是污汗最远了!”石山赞同。

“我妈妈可能就是在污汗,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去那找她。”

“大地,还不快点煮午餐吃饭,等下还要挑粪去淋黄豆苗!”阿婆喂猪回来,看到三个人还在瞎聊,呵斥大姐,大嗓门振动着屋瓦颤抖几下。

大姐赶紧去洗菜,绿油油的菜芯在清水濯洗下闪着晶莹的波光,她摘下一朵黄橙橙的油菜花,栽在沙漠头发上。

“沙漠,漂亮。”大姐给沙漠竖起大拇指。

“漂亮个屁,猪头一个。”石山口无遮拦。

“谢谢大姐!”

大姐眼里水样的温柔,她给沙漠一个微笑,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

“菜洗好没?锅里的肉水开了,倒进去煮菜汤。”阿婆已经把锅里的肉汤水再次烧开。

大姐端菜过去,把一篮子菜倒进翻滚着泡泡的汤里,加点盐,厨房里飘着肉汤青菜的香味。

青菜汤装了满满一大盆,今天的午餐还是番薯,番薯是早上留下的。幸好还有青菜汤,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还有吗?好久没吃过这么鲜甜的肉汤青菜了。”石山舔着碗,眼睛盯着装汤的盆子。

“还有呢!”大姐端起盆子给石山倒了半碗,又给沙漠倒了半碗,最后放在阿婆面前说自己吃饱了,给阿婆吃完。

阿婆看看大姐放下的碗筷,夹了几把青菜在大姐碗里:“还有青菜,给你吃。”

大姐不太好意思,又端起碗筷,把青菜吃了。

太阳亮晃晃地蒸晒着屋外的树木花草,知了在苦恋树上咶噪不停:“知了,知了,知了......”天与地都是如此烤热,屋外是大理石头铺成的台阶,如烧红的铁锅冒着滋滋的烟火。大姐踏出门,脚底烤得生痛,她缩回脚。

“不早了,已经两点钟了,可以挑粪去淋黄豆苗。”阿婆大声吼着大姐。

大姐低着头,去屋内天井边上默默地挑起尿桶出门去。大姐就像那默默耕作的牛。

石山打了个响嗝,拍拍肚皮,挺着肚子说要去午睡一会儿。沙漠看着屋外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困倦袭上眼睑,她哈着呵欠,跟着石山爬到床上去睡觉。

“你两个睡会就要起床去割鱼草。”阿婆一边挑起尿桶出去一边吩咐两个小的,阿婆的尿桶里多了一张铁耙。

沙漠一会儿就睡着了。

石山并无睡意,只是不想被阿婆捉到去给黄豆苗松土,装睡也是一种很有效的方法。等待大姐和阿婆挑着粪水离开,她们朝黄豆地的方向走远,石山找来长竹竿,捅破屋檐角挂着的蜘蛛丝,卷在竹竿上。她到处找蜘蛛丝,越缠越多,把它们攒起来搓成一团,粘在竹竿最尾端。黑黑的一团蜘蛛丝带着蚊子的腥臭,却是粘知了的超级神具。

石山站在苦恋树下一动不动,长长的竹竿慢慢地挪到知了身边,再以最快的速度往知了身边一捅,知了受惊,扇起翅膀要飞,却粘在蜘蛛丝上,越挣扎粘得越紧,其它知了都停了声,呆在树上静悄悄的鼓着眼。

石山扯下知了,放进早准备好的竹笼子,善歌的嗓音没有了刚才的嘹亮,只是发出吱吱吱的几声响,撒出几嘀尿水,便一动不动地呆在笼子里。

沙漠听到一堆知了的咶噪声,她睁开眼,着实吓了一跳,灰黑的身子,堆了大半个笼子。沙漠很感兴趣,爬起床跟着石山玩知了。

石山把知了薄薄的翅膀撕断一半,知了只能贴着地面飞圈圈,甚是好玩。

知了声此起彼伏,她提着笼子,每到一个地方就一堆咶噪声,引来好多小伙伴围观。

小伙伴们意犹未尽,拿起石山的竹竿还要去逮知了。石山提着她的小笼子,带领一群小伙伴天南地北地找知了。

“沙漠,石山,你们跑哪里去了呀?!”正在大家玩得起劲之时,阿婆的大嗓门从家门口传来。

石山听到阿婆的呼唤,急着要回去。她要从小伙伴阿涛手里拿回竹竿,阿涛还想玩,说借来用用,稍后自己带回去还给石山,石山不答应,一把抢过竹竿拉上沙漠回家。

阿涛脱下裤子,往石山的方向撒尿,石山急忙闪开,阿涛调转身体,往沙漠的方向,沙漠还没回过神来,被对方尿了一身。

石山气愤地举起竹竿,捅在阿涛的下身。阿涛痛得龇牙嘞嘴蹲在地上。

“石山,沙漠……你们在哪?”阿婆的大嗓门可以当喇叭用。

石山和沙漠慌张地跑回家去。

相关文章

  • 人间 6

    6. 全部果子装进畚箕,石山担起畚箕,一边走一边伸手抓起畚箕里的野果扔进嘴。她不时地张开嘴巴,露出染得发青的牙齿给...

  • 人间·6

    地铁到站,本无处安放的双手,终于可以舒展,心情愉悦许多。 随着人流出来,便听到一位大爷的咆哮。他似乎责怪安检,...

  • 在人间(6)

    每个人的身边总少不了那几个值得去说的朋友,但我们真的了解他们吧,他们真的了解我吗?这世上可以成为知己的始终太少了,...

  • 人间朝暮(6)

    陈筝想听听他会对她说什么,遣走了婢女,一个人坐在大殿上,等一个人的脚步声,静静的,静静的,只有烛火的影子一点点靠近...

  • 在人间6

    父皇和母后婚后琴瑟和鸣,鹣鲽情深。成婚第二年,母后就为父皇诞下了皇长子,传闻生大哥那天,早早的天空就放亮了,九龙乘...

  • 人间词话(6)

    菩萨蛮·红楼别夜堪惆怅 唐代:韦庄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 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

  • 人间词话(6)

    十二 “画屏金鹧鸪”,飞卿语也,其词品似之。“弦上黄莺语”,端己语也,其词品亦似之。正中词品,若欲于其词句中求之,...

  • 人间清醒6

    新的一周,鸡汤满满的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 再回这个行业,感觉这海真的很大,每天都在大海捞针。 之所以说人间清醒,...

  • 宿舍_日更023

    公司提供员工宿舍,员工都可以办手续入住,有单人间、有4人间和6人间。 第一天入职,就被宿管安排到6人间,都是同一个...

  • 人间好玩吗(6)

    我有时候会问自己 你喜欢我吗 会把心掏出来的那种喜欢吗 也是很后来我才知道 也许你喜欢我的 只是不深罢了 我其实还...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人间 6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mqjyw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