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奶

12月7号，周五，常常刚好满15个月。

湛哥出差从重庆回来过周末，之前电话里约定好等他回来就给孩子断奶的。晚上10点到家，一家人团聚多欢乐，两个孩子缠着他们的父亲不停的叫“爸爸...爸爸...”好像有说不完话，小的虽然还不能准确发音，但是从爸爸进屋抱在手里就不愿意下地行走，像一块贴纸，黏在了爸爸身上，断奶的伤感暂被搁浅。

12月8号，上午去朋友家聚会，中午回来午睡，外面已经开始飘雪。午睡前的哄睡模式仍然是“奶睡”—含着奶头入睡。这一个月我因脚踝受伤休息在家，常常的情绪越来越丰富，语言也发展的很快，与此同时，喝牛奶的量却越来越少，心心念念的是那口母乳。只能待睡着后，迷迷糊糊间智斗几个回合，才将奶瓶塞到嘴里勉强喝下一些。看着甜蜜午睡中的孩子，我跟湛哥说这是不是就算他的最后一顿母乳了，在断奶这个问题上，湛哥特民主，反正奶长在你身上，全由你来判断是否断舍离。而我觉得并非如此，养育孩子是我们共同的事业，断奶是孩子人生初期重要的一个时刻，我需要爸爸的参与和支持。给姐姐断奶时的情形我还记忆犹新，那在黑眼里望向我的眼神，闪闪发亮因满含着委屈和伤心的眼泪，软软的小身子就那样被我抱在怀里。所以这次给常常断奶我一定会选择湛哥在身边，有他陪着可以帮我抵挡不愿面对的东西。

午睡醒后的时间孩子们还是欢呼玩耍，直到夜晚真正来临，我决定给孩子断奶的意志越来越坚定，临睡前，常常开始哭闹找我躺怀里开始寻奶，发现没有像以往那样得到身体和心灵的满足后越哭越厉害，从九点到十点哭个不停，期间不喝水不喝奶瓶，奶瓶一靠近发作的越发严重。我也被折腾的又困又累，湛哥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安慰，我带着姐姐到隔壁房间高低床上躺下。实在太困了，这个被姐姐当作游乐场的小天地被我简单收拾出来当作临时的床，姐姐很兴奋，挨着我躺下我们两个盖着被子，静静的听着隔壁的哭声。

姐姐小声的跟我说“常常好可怜”

我回答她“是的”

“妈妈，你为什么要给他断奶”

......

“因为妈妈乳房里已经没有多少奶水了，常常喝了妈妈的奶所以不喝奶粉，这样一直没吃饱，没办法长大”

“我不要常常长大”“我们都要当你的小宝宝”

“是的，你和常常都是我的孩子，永远是我的小宝贝”

姐姐没有再问了，她太困了熬不住睡去了。

隔壁常常的哭声在湛哥的歌声里也平息，我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湛哥放下孩子想过来跟我说两句，结果看我实在太困悄然走开了。

夜里三点钟，我被孩子的哭声唤醒，轻轻起身来到主卧，看到黑暗里常常躺在爸爸身边大哭，湛哥困倦的唱着歌，常常听到我的脚步声爬起来扑过来，抱在怀里仍然哭个不停，似乎比之前更委屈了几分，这次可能不只是没有奶喝的痛苦，更有妈妈不在身边的失落。我就那样抱着他告诉他没有奶喝了，妈妈的奶精灵飞走了......常常听着我的这些唠叨，仍旧哭，一家人全醒了，奶奶用一个苹果和勺子把常常哄住了，哭声才停止。他用勺子喂苹果我吃，又把自己啃过的苹果小块喂给我，不知不觉我也睡着，剩他自己一人玩到天亮，直到困倦至极靠着我躺下来，被我揽进怀里很快再次入睡。这一夜昆山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12月9号，周日，被一通电话叫醒，待我们起床的时候树叶草丛里的积雪几乎已经消失不见。湛哥租了一辆车，第一次载我们出游，我选择了距离34公里的苏州独墅湖教堂，去的车上孩子哭的厉害仍然是困了寻奶，到达教堂之后的欣喜与好奇，暂时忘掉了断奶的烦恼。回来路上哭泣着入睡，仍然拒绝奶瓶，哪怕睡着的时候，只要奶瓶放在嘴角就开始摇头抗议。我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内心泛起涟漪，思考着原本计划的自然离乳，是否还有可能继续......我坐在后排跟湛哥讲了最近一个月常常饮食的变化与我休息一个月的关系，湛哥听出了我的困惑不舍，问我是不是还是不想断奶？我的第一反应是回避，跟他说先好好开车，回去再聊。

晚上九点左右，我把之前背奶的装备找出来清洗了一遍，然后一个人躲在房间吸奶，一方面缓解身体不适，另一方面看看这一对孩子视若生命的乳房产量到底有多少，结果是少的可怜，左右两边吸了半个小时也就刚刚60ml，而且是清亮的乳液，用我母亲的话来讲，这根本不能算奶水，至此我彻底放弃了继续哺乳的希望。母乳喂养对于现在的常常来说只能是一种心理安慰，不过当这安慰变成了依赖，让他拒绝正常的饮奶和辅食，我的继续坚持恐怕只能给孩子的健康带来另一种伤害。

十点左右我到客厅，他仍在玩耍，我喊他过来，将刚刚吸出的60ml母乳分小杯小杯的倒给他喝，他很爱喝的样子，不知在孩子舌头上是否感受到一点似曾相识的味道。奶奶泡了一碗米糊给常常，就着这最后的一小杯乳汁吃完了。关灯到床上，他困了仍旧只要妈妈抱，趴在肩头，听我在耳边唱着《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只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入眠，这次没有哭。

夜里四点半醒来，哭泣，抱起来拍拍后背唱唱歌儿，再次入睡，我和常常的断奶之路走过了一大半。

12月10号，周一，阴雨天，常常第一个起床去厨房找外公，外公给喂了一大碗鸡蛋粥。9点湛哥陪我去医院，送姐姐入园。常常看到即将要分别的爸爸，大哭，这次嗓音已经有些沙哑，孩子的痛哭让爸爸很痛苦，湛哥说孩子把他都要弄哭了。中午12点40湛哥从医院出发去车站，这次轮到我哭了。从医院检查完拄着拐杖回来已经是下午五点，雨下个不停，老父亲提前了20分钟到楼下来接我，还说要背我，我当然是不肯的，如果回到20年前，我应该很享受这种父亲大山的一般的疼爱。我问父亲孩子白天在家怎么样，他说中午喝了180ml奶粉睡觉的。孩子终于不再拒绝奶瓶了，我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开门就知道他在迎接我回来。

夜晚，第一次喂奶180ml，迅速吸空。接着又泡了90ml奶粉 ，一边玩耍一边喝光。十点钟了，我对着空气说了句关灯睡觉吧，站在床边玩耍的常常接受到了指令，走过去用小手拍下开关按钮，屋里一片黑暗，看他又蹒跚爬上床来，伸出双手让我抱住，真像个小乖乖一样躺在我身边，看看我又望望天，枕着手臂听着熟悉的歌儿，渐渐的闭上眼睛，均匀呼吸了。

至此，我想说自然离乳固然是专家和书中倡导的模式，而15个月断奶对我和常常也许是最好的选择。谨以此段文字感谢我的孩子和家人，伴我顺利走过了这一段路。

十字架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