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徒（连载）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扇门，有些门人一旦跨进去，不仅仅是褪一层皮，而是永世找不到生门，只剩下痛苦的轮回，地狱里尚且有转世投胎之说，那里没有裂缝，没有光。

门徒（连载）

1

‘’老板……结账……‘’

刘以宁走到吧台，轻击了三下，压着嗓子说。

一袋榴莲紧紧缠在他右手，似乎生怕它们挨个跑出来报数，看得出很沉，因为袋绳在他手背缠好多圈，嵌进肉里，已经微微勒出了血痕。

十五分钟前，他来到这家名为‘’焰遇‘’的酒吧，挑了个东北角的椅子坐下，沙发上面已经多处起皮，不过这个角度极佳，整间酒吧一览无余。这间酒吧有一百平米左右，是一由一座老旧的厂房改造而来，昏暗的射灯自高高的梁上挂下，慵懒地照在嘎吱作响的铁桌椅，泛起粗糙的光，显然用油漆修补了多次。墙壁被刷成了白色，给这间落魄的酒吧挽回了些颜面。一排卡座后面，贴着巴西球星罗纳尔迪尼奥的画像，今年夏天，他刚带着巴西队夺冠，韩国队历史性地闯入了四强，他也带着校队闯入了市级高中足球联赛的决赛，比赛将在三天后举行。

整个酒吧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一个名男服务生刚送完啤酒，懒洋洋地伏吧台上。‘’真有那么累吗？‘’刘以宁心想，这个点对于酒吧来说算是相当冷清了，不过对他紧张的心情算是一种宽慰，尤其是吧台内唯一的一个女孩子。

她身材纤瘦，穿着红色T恤，扎着马尾，几缕刘海垂下来挡住了眼睛，应该是个美女。吧台内灯光敞亮，掩护了他肆无忌惮的窥视。

她发间别的红色发卡引起了他的注意，与红色T恤搭配一起显得俗气，画蛇添足，没错！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形容词，满意地把面前的百威一饮而尽，起身向吧台走去，身后的椅子发出嘎吱的声响，似乎在送客。

他已经注意这位小姐姐好久了，难道真的是她？这么漂亮的女孩会是……

‘’都到这份上了还想那么多干嘛，早点把这摊麻烦事了了。‘’他暗自告诫，并下意识地扫了眼吧台后面的挂钟，正好是晚上九点十五分，不由得佩服起自己对时间的感知力，想到这，他嘴角略微往上翘了翘。

‘’对不起，您是要……结账？‘’

一股茉莉花的淡雅香氛窜入鼻孔，几乎在同时，一双秀气的眼睛转了过来，他想回避，目光却如同溺了水，在对方水汪汪的眼里打转。

吧台上不知什么东西亮了几下，晃到了他眼睛，他回过神来，冲着吧台内的俏丽女生，重重点了三下头，似乎怕对方数错，点头的幅度较为夸张，更像是鞠躬。

‘’……但是，您的账……已经有人帮你结了呀！‘’站在吧台内的女孩，用纤细的手指捋了下秀发，顺带下几颗斗大汗珠，晶莹剔透，滚过瓷器般的脸颊，就如同她此刻望向刘宁身后的眼神。

‘’欸……不是吧？应该是150啊？‘’刘宁诧异地张着嘴巴，不自觉地向身后望去，遁着女孩的眼神，他瞧见酒吧西北角的卡座上，不知何时来了两个穿黑衬衣的陌生男人，压低了帽沿，再向吧台这边张望，眼神交汇的刹那，两人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难道……难道是警察？‘’不知是直觉还是心虚，刘以宁吞着口水，努力使自己保持正定，但腋下的冷汗止不住地直冒，他机械地紧了紧手中的袋子，似乎那里缺少一把手铐。

‘’先生？先生？‘’

纤细的手在他眼前一晃。

‘’啊？‘’刘以宁表情僵硬的脸上依然写满疑惑。

‘’您的账有人帮你结过，您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他低头看看手里的袋子，又抬头望了望吧台内，女孩已经转过脸去，好像并不打算搭理他。

‘’走……就这样走……走了？‘’他嗫嚅着，有些手足无措。

身后似乎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听方向就是刚才那两个男人的位置。

刘以宁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走向门口，到玻璃门前，他装作系鞋带蹲了下来，借着镜子的反光，看到两个黑衬衫已经疾步跟了上来，见他蹲在那，又停了下来转向后方。

‘’跑！‘’这个念头猛地从心头窜了上来，他一把拉开玻璃门，抱起塑料袋撒腿就跑，周周身的血液翻腾起来，毫无保留地向四肢输送着能量，大脑因为缺氧而停止了思考，他都不知道要跑向哪，怀中紧抱着榴莲，都感觉不到刺痛。

不知跑了多久，他拐进了一个小巷，一下靠在墙根上，扶着双膝，均匀地喘着粗气，多年的足球训练培养了他出色的耐力。

‘’啊……混蛋！搞什么！‘’大概是被袋子里的榴莲扎到了小腿，他窝火地骂了一句，用力把手中的塑料袋甩了出去。

巷子里很黑，过了好一会眼睛才适应了光线。刘以宁摸了摸右边裤带，手扔在哆嗦，半天才掏出一部诺基亚手机，打开通讯录，里面就存着一个号码，他毫不犹豫地拨了出去。号码属于这部手机的主人，他只知道他叫王六六，八成是个假名。

一个甜美的女声在话筒中想起，他刚想答话，瞬间又颓了下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关你老母，叫我送榴莲，我信你个鬼了！‘’他恼怒地挂掉电话，突然又紧张起来，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榴莲！榴莲呢！‘’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巷口，那个黑色塑料袋安静地躺在巷口，一颗榴莲滚了出来。却也完好无损。他长嘘了一口气，耳边回想着王六六的忠告，必须完好无损地把榴莲送到对方手上，说是忠告，更像是威胁。

他再看了眼手机，九月十六日九点四十九分分，‘’竟然一口气跑出二十多分钟，显然靠步行是追不上了，赶快拿着东西走吧。‘’他短暂地思索了一下，把手机塞进口袋，贴着墙壁往外挪，他要确保没有人跟踪。

巷口的电线杆大约有两层楼高，忽明忽暗的白炽灯挂在上面，应该是电压不稳的缘故。光线撒进巷口大约五十公分，他屏起呼吸靠了上去，地面上一个瘦小的人影渐渐拉长，首先探出了巷口，他也随即把头深了出去，一个黑影压了上来，他只觉得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彻底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