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钢铁森林里突然听到一阵蝉鸣是什么感觉?
我想,大概就是在他乡听到乡音的感觉吧!
我居住的这片小区安静而不冷清,偶有人声和烟火气,比那些新净高冷的建筑多了一点人情味,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树木花草。
初夏的午后,我时常听到蝉鸣,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初时以为是幻听,次数多了便觉得奇怪,我不知道这些蝉是从哪里来的,可能是从对面小区的紫荆花树上过来的。
昨晚在沙发上看书,一只蝉就这样悠然自得地从阳台飞了进来,虽然我很多年不回乡下避暑了,但光凭空气中双翼扇动的微妙声响,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蝉。
它很自来熟地停在客厅的玻璃茶几上,个头不大,算是一只少年阶段的蝉,墨青色的外壳锃亮发光,比体型长出一半的双翼薄而轻,仿佛一碰就碎,漂亮的纹路清晰可见。
这是几年来第一次见到蝉,上一次见到这种昆虫时,我还是个中学生。
对于蝉这种夏天常见的昆虫,其实谈不上了解,大概是因为太常见了,所以懒得打听它的一切生活习性。世人往往如此,见面多了便以为熟络,其实彼此都谈不上了解。
小时候提起蝉,更多的是厌烦。
夏天的蝉鸣如不间断的噪音,令人烦闷,头昏脑胀,有时在冗长的午后猛然听到一阵杂乱无章的蝉鸣,如被催眠,瞬间昏昏欲睡。
小时候每年暑假回乡下,屋后小树林的昆虫都不得安生,被我有意或无意弄死的蝉和萤火虫不计其数。
后来大概是听多了因果报应这类民间故事,心生恐惧,二年级那年夏天我突然杀心尽消,从此家乡的蝉和萤火虫得以过上了一段安生日子。
然而随着一代熊孩子的长大和懂事,又会有另外一代熊孩子出生,总有那么几个淘气的孩子孜孜不倦重复上一代熊孩子对蝉干过的那些罪行,还乐在其中。
如果我是一只蝉,估计也无法原谅那些小孩。
直到所有人都长大离开,像潮水一样,涌向更广阔的大城市,涌向更繁华的他乡,村子里只剩下几个不愿离开的老人,和几条默默守候的狗。在每一个夏日的黄昏,一人一狗伫立在村前的路口,眺望天边的残霞,久久无言,眼中红潮泛起,仿佛装进了一轮落日。
我离开后的村子成了别人口中意有所指的故事,故事里依然有夏天,有蝉鸣,有萤火虫,有老人,有落日,还有狗,偶尔还有小孩,唯一不见年轻人,连一个简短的开篇序言都不曾有年轻人的位置,仿佛那三个字是故乡的隐痛。
大概年轻人是属于远方的,真正属于故乡的只有老人和狗。
所以当我在初夏的城市遇到一只不请自来的蝉时,我在想,这是不是家乡派来的信使?家乡在想我了,可她老了,只能给我派来一只蝉。我是不是该回去看看了?趁着还年轻,趁着一腔热忱还未冷却。
也许我会成为那些与故乡有关的故事里,出场笔墨不多的年轻人,以轻轻的一句“故乡,我回来了”给故事画上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那一刻,故乡的所有隐痛都不治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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