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十年没有笑过了,整整十年,他辗转国内外,直到战争胜利,他像离巢的小鸟回到了自己的家。怔怔看着久别的小屋良久,他微微低头,弯下腰,一只手拉开鞋带,走进屋子里。轻轻地走在地板上,心里荡漾起一种春水般的波澜。啊,里面有他深爱的女子……”宋然声情并茂,拿出十二分的气力夸张地演绎着。
李景念一摇头把脑中的画面挥去,“停停停,什么少爷了,我还是你大爷了,什么乱七八糟背景啊,哪来的战争!还只微微低头怎么拉鞋带,还摆这个造型觉得自己很帅是不是,看看你那僵硬的屁股!脱鞋不换鞋不臭嘛,你深爱的女子嫌你脚臭。”
宋然挑眉道“我这是一片深情的人设你懂不懂,久别才有血泪可以共诉。这里面可全是又深又重的爱,你不要?”
“喂狗吧,要是我肯定不稀罕等十年,早就找到志同道合相亲相爱的小伙伴了好不好。”李景念哭笑不得地说。
宋然走近前一把抓住她的双手禁锢在身前,“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女人,虐恋要不要,我又想到一个啊, 第一山庄的庄主,和他爱而不得的冷面侍女……”
李景念娴熟地挣脱他的怀抱,“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还侍女,给你十八个要不要。我就不能是女侠,是公主?赶紧去接你的小公主吧。”
事实上离他们的女儿豆豆的兴趣班下课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她要赶紧送走这尊大佛,只想要一段清净的时光,哪怕只有十几分钟。
李念和宋然的婚姻虽然只持续了七年,但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翻越千山万水,走过许多尘世浮嚣,宋然好却好像还是一个油腻少年。,变油腻的是躯体,不变的少年心是神魂。明明是一起经历的命运,同样在婚姻的巨轮中摇晃颠簸,怎么就磨损的程度都不一样呢。难道两人不是经历一样的剧情,讲的一样的语言,怎么就没有办法沟通呢。她想难怪有作家说,在人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理解。
李景念觉得婚姻有可能是一种冒险,就像古龙在他的小说里写的那样:人们对他们不了解的人,总是会生出一种特别强烈的好奇心。许多人对于婚姻也会生出好奇,因为缺少了解真正踏入其中后,难免失望。
当然婚姻中也不全是暗礁遍布,一开始肯定会有美丽的贝壳点缀和温柔的海风呢喃,况且他们还有了带着全家的期盼出生的小生命。
当时宋然的父亲已经病入膏肓,本来没想那么快要孩子的李景念刚结婚就怀了孩子,豆豆出生了,宋然的父亲也在去世前看到了孙女。小孩多可爱呀,柔软细腻的肌肤让人觉得满怀希望,看着她灿烂的笑会让人有一种错觉,觉得她是这个完美世界的一个完美的灵魂。
然而不完美才是生活,在豆豆出生的第五年,宋然的母亲出了车祸。在他母亲住院的那段时间,他们两个人像是并肩的战友,不停地接力穿梭在学校,医院和家中间。他们是彼此最可靠的家人,密切合作,互相抚慰,关系牢不可破。
几乎有一年时间这样的奔波,最终还是没有留住宋然的母亲。宋然也突然从一个青年变成了中年人,肚子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突然挺出来。
“我只有你和豆豆了。”他红着眼睛对李景念说,“我只有你们。”
李景念执意要买下对面的房子时,宋然很是不解,“现在我们一家三口不是住得好好的嘛,为什么要重新买一个房子?而且还是对面的老房子?你要住在对面的房间里?”
李景念解释这里的房子虽小,但是胜在总价跟新房比起来不算贵,这样豆豆的空间就大了,其实她没有说的是每个人的空间都更大了。
“你和豆豆住在对面,然后吃饭又在这里吃饭,怎么有这么美的事情呢?而且楼上楼下的邻居怎么看我们啊?”宋然一副你简直疯了的表情看着李景念。
“我们不是为了给别人看而生活,再说你一个人不是也玩游戏玩得很欢乐的嘛,在你游戏的时候我们互不打扰多好啊,人的实质就是一个人活着嘛。”
“你一个人活着你还要结婚生子干什么?”
“我们当然一起吃饭,出去玩,我们在一起有沉浸的瞬间、互相分享快乐的事情。也可以有只有自己的生活,这也不会矛盾啊。”
李景念把他推进他自己的房间,里面有两台电脑,两只手机,还有一只PAD……机械键盘是用来打游戏的,有一只支架可以架手机和PAD,方便他在任何地方看视频和网页。端的是好一方世外之地,宋然只要一进去就沉醉期中,在网络支撑的世界中尽情遨游。
李然的母亲已经去世,一切应该尘埃落定了,没想到宋然之前所有的稳妥也好像随之分崩离析烟消云散。他辞了工作,除了接送娃和准备每天的晚饭,其他时候就是在电脑上耗费时间,每天的任务就是游戏,自然也有闲的时候,他说的闲暇时间就是刷小说,各种奇奇怪怪的小说。
有时候李景念看不下去会说:“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越活越过去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不想想要为将来的风险做准备吗,要不以后我们怎么过得下去?”
宋然只分出一缕神丝出来,“难道我在你面前还要伪装吗,我本来就是这样,之前爸妈在我还装一装,难道你也要像我爸妈一样操心这个那个吗?你看看他们有好结果吗?还不如过好眼前。”
李景念没有说出来的是,你就没有想想成为自己,活着的意义就是这样虚度时光吗?他必然有一堆话反驳,再说下去两个人就会争吵。而且随着年岁的增长李景念越明白多说是无益的,不要试图一直和每个人抗争,就算是自己,内心的观念也会时时发生改变。何况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呢。
所以她只说今天晚上吃什么?继续他们鸡同鸭讲的对话。
房子还是全款买了下来,李景念趁着自己手里还有些钱,加上这些年公积金里的钱,最终宋然也拿出了一部分他母亲的赔款,还有卖房的钱。就在现在住的旁边,装修什么的叶很方便,尽管房价现在正在下跌,李景念还是觉得有了底气。
咚咚咚,这天李景念拿着刀在厨房剁鸡。
虽然一开始她差点惊叫出声,在经历了鸡腿乱滚,鸡肚子里的血污四处飞溅之后,她已经可以面无表情,双手油腻腻地运作良好。一只手稍稍压住那只老母鸡,另一只手起刀落地剁下去,每一下都带着特别尽兴的节奏,像是一种强大庄严的神秘活动,手舞之,声咏歌……她整个人也处于一种兴奋与抑制,紧张与松弛的交替的情感之中。
李景念正沉醉其中,宋然冲出来了,光着膀子全身只穿着一个大裤衩,他看起来十分惊慌,“怎么了,怎么了,你在剁什么?我来吧。”说着就要来夺李景念手上的刀。
刚巧李景念听见他的声音转过身来,举着一把大菜刀对着他。
“我的祖宗哎,放着我来,你这也太吓人了。”宋然抢过菜刀,扒拉她的成果,“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煮鸡汤啊。”
“怎么没有让卖的人帮你剁好?不剁也没关系啊,你看我炖鸡汤什么时候剁成块过?”
“我忘记了,网上这么写,要油锅里翻炒的嘛,一整个没法翻炒。”
“吓死我了,我听见你在喊救命。你看看你这简直就像案发现场,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李景念沉默不想说话,她实在是不想多费口舌,何劳解释,于是用背把人推走。
她本来的打算去前面的小饭店打包一份老母鸡汤,然后下个面,再随便烫点蔬菜,就是完美的鸡汤面了。拿个自己家里的容器去打包总比饭店里的一次性塑料盒好,她这么想着。带两个乐扣的玻璃盒子呢,还是干脆带那只小砂锅去,可是小砂锅可能会不好拿吧。
在她犹豫的时候手机里弹出几条消息,原来是生鲜超市刚宰杀的老母鸡的团购,她看了下手机上的菜谱,加姜片焯水,油锅料酒翻炒,温水砂锅慢炖……看起来很简单,也可以自由发挥,香菇枸杞黄芪党参,有则加,没有则省略。她欣然光顾之。
东西买回来是很容易的,可是怎么处理又有些像难题了。她之前洗过鱼,只要把鱼腹内的一层黑膜撕掉,里面就可以洗得干干净净。可没想到鸡的腹腔内是疙疙瘩瘩的骨头,里面是一团血肉模糊,血管和器官交错,中间还黏腻着许多油脂,这种不可言说就像生活中浩荡空虚的罪恶。
最终还是宋然帮忙的情况下,他们喝到了十分美味的鸡汤,而且收拾德得干干净净。
旁边得房子即将装修完毕,全是按照李景念得想法来的,李景念什么期待搬进去。谁说婚姻中的夫妻必须要住在一起,他们互相牵绊,各自得到想要的情绪价值,其他的可以隔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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