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二)
九月的校园一副开天阔地的热闹场面!
顽强的野草用了一个暑假的时间将学校的土操场彻底侵略,操场变草场。开学的首要任务就是斩草除根,让草场变操场。这是一场大会战,每个同学从家里带来一份工具,铁锹、搞头、镰刀、耙子,铁器摩擦砂土的声音尖锐刺耳,同学们的欢笑打闹声夹杂其中。此时,若有上了年纪的人经过,一定会联想起若干年前他们所经历的一场运动。
一天的时间,野草被消灭的无影无踪,光鲜整洁的操场开启了新一学期的使命与征程。不过,天气渐冷,操场显得越来越冷清,但教室里却上演着热气腾腾的一幕幕。
上了冻就生起了火炉,炉体都是男老师用泥土搭建的。生火炉的燃料是牛粪,总有那么一两个男生主动担任“炉倌”,把炉火生的旺旺的,温暖了二十来平米的教室。其实他们并非无私,执掌火炉的第一个好处就是先把自己烤的面红耳赤。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烤制从家里带来的各种干粮。
冬季日短,校园沿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农耕文明作息传统,中午不放学吃饭。一过中午,同学们都饿的精神恍惚。但“炉倌”就可以利用他的地利优势,在烧的滚烫的炉盘上放上家里带来的冻粘豆包、冻馒头,一面烤软翻另一面,一会功夫绵软蓬松的粘豆包和馒头香味肆意弥漫,看他悠然下肚,其他同学就在心里盘算好了明天要带来的食物。
果然,午餐烧烤变得越来越丰富,年糕、玉米饼子、土豆,生活好的还带来了饺子,但炉盘大小有限,有时火候也不够,多数同学没能等到加热,生冷着就下了肚。生冷不怕,怕的是别人都有的吃你却看着,那感觉不好受。
我最爱的是烤粘豆包,冻得铁硬的豆包上垫一张纸,豆包烤软了纸也在上面结了痂,耐心的把结痂抠掉,就可以享受美味了。总感觉这样烤制的要比家里铁锅加热的好吃的多,这就像现在有些人酷爱野外烧烤吧,吃的是情怀。
冬日虽冷,但相对富足。因为有大年跟进,家家都准备些许好吃的。做豆腐、蒸年糕,即使再穷的人家过年也会杀一头猪。杀了猪就会上顿接下顿的吃肉,丝毫不会顾虑明年夏天有没有的吃。我最喜欢炼油,肥猪膘子和猪板油被大铁锅炼制的金黄油亮,飘着香冒着泡,油脂喇酥脆香绵,吃一碗能解半年的馋。
油脂喇剁碎,拌上自家腌的酸菜包大蒸饺,香的人能解裤带。放上一冬一春,待明年头茬韭菜下来更是绝配,韭菜油脂喇馅适合包水饺,那口鲜香让成年后远离故乡的我不断垂涎,多次仿制都未得记忆的味道。
好吃的还有猪血肠,炖菜、油煎皆美味。青渣豆做的豆腐,绿莹莹一块,炖着赛过肉好吃,淋上酱油撒点葱花直接大铁锅里一蒸,亦鲜甜无比。农人忙活了一年三季,终于可以安心的在冬季享受这一年的收成。清苦的生活总要点缀甜蜜,不然怎样才能敖过这一年又一年?
清苦之于孩子,并不是没有零食和玩具的童年。一块硬邦邦的咸菜疙瘩就能安抚一个孩子两三天,家长有在蒙人区干活的,偶尔还能吃上奶豆腐。游戏也算丰富,跳皮筋、打纸片、弹玻璃球、打包围、打谷城、鸡毛羚砍大刀,无论严冬或盛暑,都不会减退孩子们丝毫的热情。
孩子们最怕的是自己没有别人有。偶有生活好的或者外地回来的孩子会吃些平时见都没见过的零食,这时他们会自动升级孩子王,所有的孩子都会追随他们,一探究竟。往往这时,他们会变得极其自私不愿分享,周围的孩子眼瞅着他们慢悠悠吃完所有,眼睛冒光心里干痒,这是最心酸的时刻吧。但尴尬很快会被遗忘,孩子的世界就是没心没肺。
正是这份没心没肺,成就了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光。如今,已近不惑,对童年的记忆依然清晰,这些温暖的记忆凝结成一副泛黄的画面——冬季的午后,太阳很温暖,我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正是饭点,两旁的房屋飘着炊烟,我饿的肚子咕咕叫,闻着邻居家的饭香脚步加快。拐进了我家那趟街,看着自家厨房涌出来的热气,心里憧憬着各色吃食,那份踏实与安逸不断牵引着我,那是极幸福的时刻。
有时,老爸会走出院来接我,将我扛在肩上,等待我的一定是一顿好饭!“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我和陶渊明似乎生活在同一个村庄。
感觉很快但又漫长,小学已临近毕业,每个同学都憧憬着村庄以外的世界。初中建在乡里,路远需要住校,那些周末骑车回来的同村少年承载着我们驿动的心跳。
小学毕业也没有仪式,同学们也不懂互表珍重,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暑假,开学却踏入新的阶段。但也就是这份懵懂无知,它留给童年最纯粹的欢笑,最单纯的记忆,最无忧的时光。
谁都想再回去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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