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好热啊啊啊啊!!!”
“啊!!!
诺大的宗派,满是残缺而烧焦的尸体,尸体往上腾出浩荡的蒸汽,配合夺目的火光,映射出缤纷的彩虹。
海天派众门徒。
承受不住滔天巨焰,门徒死前挣扎企图身体化水逃脱。然后,化成水的身体被烧成了蒸汽,没化成水的身体变了焦炭。
千铭低头:尖长的五指铁甲上,串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三个化成岩石的心脏,还有遍地尸体。
每具尸体脸上,都挂着奇异愉悦。
抬头,望远处那人。
得到感应似的偏头,那人眼睛对上千铭,随之唤来两三个人,指对千铭,那两三个人竟然化成两三团火焰,奔来。
“千铭,从密道逃走。这里我们顶住。”容貌深邃的老朽站在千铭面前。
“是啊二少主,快走,这里我们能顶住!”
“二少主你是我们派族最后的延续了,你不能死,我们顶住就行!”
又有几个人现在千铭面前,要为他夺得最后的生路。
嗯。
嗯……
嗯……我愚钝的二哥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这么想时,千铭又看了一眼那个人。
那个只留拓拔为名的人。
然后千铭只身深入宗派内部的密道,逃出生天。
……
“师傅。”浑身布满粘稠的血浆,千铭拖步至一云烟缭绕的高峰的亭台前,沉声叫唤内中消瘦人形。
“你还活着哈……”枯萎的语气。
“请助我报仇。”无喜无悲,却还有牙齿磨损的声音、拳头用力的噼啪声。
“呵……”地面凭空快速生出十几支枯黑荆棘,纠缠环绕至千铭双腿。
血污的布料又添新红。
“呃……”闷哼尽显舒适,黑色的荆棘逐渐恢复墨绿的生机,亭台里的骷髅身形逐渐充盈。
“师傅……?”
然而似乎没有止境般,荆棘竟变本加厉的汲取千铭的生命之源。
“师傅……啊……啊!!!啊……”一开始的脸色苍白,而后肉眼可见的皮肤枯竭老化,千铭疯狂挣扎却无法挣脱,口中悲鸣由深至浅……
不过多时,亭台内的人成了健壮青年,亭台外的人成了骷髅。
“那么……海天派最后的血脉也死了,灭族之灾啊……”墨绿的荆棘将千铭倒吊起来,送到青年面前。
“留你一命继续做我的养分是挺不错……可惜局势大变天了啊……嘿嘿嘿嘿嘿……把你送到燚冥派手中作合作的筹码……嘿嘿嘿……更好啊!!!”
泥地又有凸起十几根荆棘破,层层搅住千铭四肢百骸,而后同时一扯。
“留个人头就好……剩下的养分不能浪费啊嘿嘿嘿嘿嘿……”
只剩人头落地,荆棘藤蔓如有命蜈蚣,啃食千铭干瘦的躯体部分,眨眼一瞬,骨肉殆尽。
殆尽?
嗯。
的确殆尽了。
太阳逐渐上移,浓雾逐渐消散,千铭的双腿仍是束满荆棘。
仅此而已了。
剩下,是他尖长五指铁甲,埋没进眼前消瘦老者的胸口,血液又好像有灵魂一般,从老者的心脏顺着铁甲钻进千铭化水的五指内。
千铭身上血污,近半消失。
老者浑身瘫软,似乎连骨头都失去了硬度。
老者的神色很奇异,那是一种享受乃至病态的脸色。
然后,殆尽了。老者沉醉在自己的精神世界,步入死亡。
嗯。
千铭踢腿,确定体内软骨散已经被老者全数吸收;又抖了抖衣服,剩余“血污”如粉末随风飘走。
能够死于自己引以为傲的幻毒、海天派的独门秘药软骨散之下,此生无憾了吧。
幻木派长老,我的师傅。
感谢你毕生的功体。
你的人头也很有用,我收下了。
……
淅沥淅沥,雨点落在古道,淋在拓拔身躯。
拓拔没有带伞,全身很快湿透。
但深吸一口气,空气仍然很干燥。
“拓拔。”
熟悉的声音,拓拔回头,南宫缓至。
“南宫……呃!”
却是挚友静走至面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剑出鞘瞬力平削!拓拔闪躲不及喉咙登时见血!
拓拔仰头倒地。
收剑,转身。
嗯,接下来……
“喂。”
嗯?
“知道不喜欢解释是你的风格,但是你这一刀,还是往我脖子的一刀,你还是尝试下解释比较好吧南宫?”
起身,拓拔脖子血痕依旧,伤势自愈。
雨点更为磅礴。
“怎么身体软绵绵的?喂南宫,你倒是回答下我的问题昂?”
“拓拔,”回头,眼前人影面无表情,“你知道她怎么死的么?”
“被海天派的人下软骨散,而后你去采摘铁石草被埋伏险丧命,出逃埋伏铁石草却不知所踪……”语气渐暗,脸色渐淡。
“正好听闻海天派失去主心骨,燚冥派要乘机攻打,我便顺水推舟,助他们将海天派屠门,杀了个遍。杀了个遍……”
平静的语气,亢奋的表情,混杂雨的泪。
缄默。
肩,被搭上了挚友的手。决堤的悲伤,得到一丝的填补。
却。
“是我在利用你。”却是如雷轰顶的语句!
“铁石草并没有失踪,但隐瞒真相,能借你的手助燚冥派灭族海天派。”
“而现在。”字字诛心,句句刺骨,最冷漠的语气说出最无法接受的结果!
“我受下的雇佣任务,是杀了你。”
“啊!!!”
古道旁的某处屋檐下,躲藏一个枯枝组成的小鸟巢,内中窝藏几只羽翼未全的雏鸟,正叽叽喳喳的等着母鸟的归来。
却突然,雏鸟们翅膀直扑、骨骼扩大、鸟爪疯长,竟要直接进入成熟阶段!本就不大的鸟巢在突然暴增的重量下摇摇欲坠!
然而最后,鸟巢没有散架。
雏鸟们没能成为鹰隼:无法抑制的狂暴下,雏鸟们一嘴一爪的互相啄食、厮杀得血肉模糊,厮杀成一坨坨肉泥、肉酱。
最后只剩几只肉色残骸。
只有残骸,鸟笼又怎么会散架呢?
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源于那一声怒吼。
雨水逐渐模糊双眼,曾经患难与共的场面在脑海回荡。
然后,雨停了。
挚友,消失不见。
……
“燚冥一派失去海天派制约,一家独大吞并五行派族必提上日程。若此刻两族仍不合作,海天派灭族之危迟早再降剩余派系。”
“……因何不寻古金派相助?”
“废物不值得帮助,我们当时对海天派,不正如此么岩峰派长老。”
由无数布满青苔的岩石组建而成的宗派内,两派成员依坐石凳面靠石桌,照面而谈。
岩峰派人员,无论男女老少,人人赤裸上身。
岩峰派长老,那张不符年龄的少女脸庞上,眉头紧皱,挺拔的两点伴随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
谈判人身后老者似笑非笑的枯荣,更为少女添数分压力。
终归是脸色一正。
“最后确认,那助燚冥派灭族海天派之人,果真已不在?”
“放心吧……老者……童叟无欺……嘿嘿嘿……”许久未发声的老者,面露令众人震颤的狰狞。
深夜,燚冥派内。
不知是否季节原因,身为火系族的他深感空气干燥,但作为守卫,这种辛苦可以忍受。
却突闻暴喝一声,眼前竟出现一持刀刺客向其挥砍!守卫大惊,手上焚炎烈火果断前推!
“啊!”刺客闪躲不急被巨大冲击力烧成焦炭!
嗯。
没错。
就是这样。
“幻木派长老”——千铭,神态安宁。
嗯。
早点走到这一步,是否,海天派就不用灭族了?
眼前,红莲焚天。
幻毒带来的幻觉,大批燚冥派门徒自相屠杀。
不够。
又有缠绕藤蔓的岩石巨人拔地而起,挥臂。没有火焰化的燚冥派族人,成为肉泥。
然而。
“凤凰涅槃。”
自四面八方传来的空灵男音,尚存活的燚冥派门徒,全部变为了火,意识逐渐清醒。
“你们的毒似乎已经不管用了。”岩峰派长老。
却,不止是毒。
岩石巨人石脚抬起,下坠。
火焰被吹散,重新凝聚。
凝聚。
凝聚成耀眼的凤凰,以身扑向岩石巨人!
“啊!!!啊……”剧烈的热,融掉了巨人。
“还需要更多……”
“……”
又有众多幻木派和岩峰派成员,融出岩石巨人。
凤凰啸天,吐息,巨人成了地面岩浆。
“再来……”
巨人没有再出现。
石剑抵上千铭喉咙。
“这样的胜利,我们承担不起”
“长老!”
枯老的手一挥,遏止了幻木派成员的动作,转身。
“最后一步……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差错……岩峰派长老……我的门徒接下来由你管辖……”
“长老!”
又是挥手噤声,众人目光下,千铭步入黑暗。
下雨了。
“雨?”
凤凰逐弱,渐显实体。
“……燚冥派族内竟然下雨了?”
思绪只在一瞬,而后当机立断!
“众岩峰派成员听令!全体融合:玄武!众幻木派成员听令!编织榉木藤蔓!”岩峰派长老停顿,挺拔的两点稍缓,然后。
“围杀!”
形态各异的坚硬磐石逐渐融合,如山般巍峨挺拔的岩石玄武,挺立。
而后尖喙撕咬凤凰,限制行动!
无数藤蔓古木交织生长,长成密不透风的罩,围困住玄武、凤凰。
“源气吸收!”木头吸收氧分,火焰失去养分。
凤陨。
化为凡胎。
“饶命……”
“饶命啊……”
“饶命啊!!!”
熟悉的叫唤。
然后。
山动了。
快。
越来越快。
旋转得越来越快。
山转,榉木困人,残肢横飞,血肉模糊。
是熟悉的场景。
……
片段在眼前闪回:定期吸收千铭的水之生命源为,幻木派长老传授千铭用毒绝学……
幻毒制成血污状沾染衣物、注软骨散入体内,缓步深入高峰,走向亭台……
溶软骨散于水,控水化雨于拓拔,降感应能力;空气中释幻毒,幻觉中离间拓拔南宫,击溃拓拔行为动机……
捣烂幻木派长老脑髓,覆盖全身伪装气息,披上脸皮……
促成五行派族的木土两派达成共识……
寿命为价,功体损半,磅礴大雨削弱燚冥族战力……
终于到最后一步了么。
吱——
门开了,屋内,是一张桌子,一根蜡烛,一壶酒。
以及一个在桌子前喝酒的人。
嗯……
我的二哥,你毕生的聪明,原来是在这里体现的么。
一路走好。
眼前的人,喝酒的人,双腿瘫软,坐于轮椅。
南宫,坐于轮椅。
两发利箭同时出弩。
噗——
两具虚弱躯体同时见血。
球形的涟漪逐渐暗淡;流血的胸口逐渐变为流水。
嘭框——
两支弩箭又同时落地。
于是千铭拆了门,躲在门后,连扣弩弓扳机。
呲呲呲——
触碰到出现的球形的涟漪,又全部停下来。
噗——
南宫又是吐血,便一手放下弩弓,拿起剑;一手推动轮椅到浮空停滞的弩箭前,一支支将往地下挑。
然后收起涟漪,拿出白布擦了擦嘴角,弩箭飞刺向地面,南宫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
6尺。
弩箭停下来的位置,距离南宫6尺。
收起弩弓,拿出备好的灯油倒在地面,出门,点火。
古屋被热吞噬。
毒无法靠近你,火呢?
好大的火,沸腾又扭曲的火,像阿鼻地狱下的阎罗,像恶鬼的脸。
然后,恶鬼的脸,停滞了。
一个像泡沫般的球形的涟漪,从恶鬼的嘴中慢慢脱出,很慢很慢。
最后,涟漪完全脱离了恶鬼的脸。
恶鬼的脸又恢复了滚荡,一动,恶鬼的脸又不再像恶鬼的脸了。
“……”
血沫一吐,但南宫没法收起涟漪。
千铭陷入魔怔了。
弩箭连射,不够用了就捡起地上的石头扔,石头扔完了,又拿起别家的木椤一股脑的砸,最后索性身体化水,卷起地面所有的零碎一股脑铺向南宫。
“呼……呼……”精疲力尽,然而。
满地的破烂,唯独有一堆铁木石碎浮围成球。
一把铁剑从球内指天伸出,来回划圆,头顶慢慢被扫出一个露天的空洞。
涟漪一收,琐碎落地,南宫毫发无损。
“啊!!!!!!”
“好啊……好啊!我就跟你耗,慢慢跟你耗,我连灭族都做到,我不信我杀不了一个人!”脖子青筋突起,牙关紧咬,千铭嘴角仿佛被刀割,夸张的翘起。
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涟漪快速扩张!
???
“啊啊啊???!!!”
千铭没能脱逃。
双腿、手臂液化,唯独身体,还是身体。
抓着轮椅的轮子,一下一下的推,推到千铭面前。
“混账……你会死的很惨的……混账……混账……混账!!!!!”
拔剑,血肉慢慢埋没刃身。死前的表情,是愤怒?是害怕?是激动?不知道,反正很狰狞。
实乃一脉相承的神情。
拔剑,甩掉血,收剑。
南宫转身,残桓败木上,熟悉的人影盘坐,斟酒入茶杯,一饮而尽后又斟了一杯,循环往复。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乱石阵一役后下了场雨,如今回想,怕是海天派之人死前利用了雨水。”
“……”
无言的沉默,肃肖的寂静。
哐啷——
酒瓶破碎。
“南宫,你欠她的,她死了,就是你欠我的,拼尽此生,清洗你造的业,拼尽此生,拼尽此生!”
“嗯。”
杯子里剩下的酒被一饮而尽。
我欠你的,同样,我拼尽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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