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故事没有告诉别人,不等死后就被遗忘;就算是没有被遗忘,过了一些时日再讲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了。谁也说不清有多少这样的故事,因为每天都有人死去,带着他们的故事,永远的消失。
我们的国家幅员辽阔,除了长江、黄河、松花江等全国知名的河流,有些河流只有本省、本市、本县、本乡的人才能叫出来,甚至是本村。午河便是这样一条河流,只有河流附近的人能喊出来。
听父亲讲,他小时候的午河是一条河水充沛的河流,不仅充沛而且河水清澈、鱼虾也多。后来上游建了水库,筑了堤坝,只有暴雨的时候才会放水下来。河床就成了土地。
有些故事说不清来头,就像祖母说的:“人心变坏了。”但是她从来没有说过,人心是怎么变坏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坏的,虽然变坏是一个事实。
都说老王家祖上是地主,按理说村里人都应该记恨他,但是在王良鲲的记忆里王家是受人尊重且老实勤恳的。而且村里人都爱开地主重孙子的玩笑,倒不是恶意的玩笑,只是说:“你可别像你的曾祖父,聪明到掉头发。”
也许这遗传是真的躲不过去,这小子终究还是在二十八岁的时候成了地中海,头顶秃了。谈起他的曾祖父,说的最多的是被挂了牌子扫大街,人们都觉得那是一个流程,因为跟他的为人不相匹配。
王良鲲也姓王,虽然跟地主家在族谱上的关系并不远,但是却没有一点地主家的“余粮”。祖父和他的姐姐是一双苦命的姐弟,三岁就没了父母,这家一口饭那家一口饭的吃了几天,实在是困难。正好他们的伯父无儿无女,就想收了他们两个做继子与继女;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王良鲲的爷爷还好,可他的姐姐就过得很是辛苦。她从进了伯父的家门,就每天早起带着弟弟捡树枝做柴火,有了吃的也先紧着弟弟,虽然那时候自己也才五岁,但知道弟弟是自己父母的独子,以后要重新振兴自己这一枝的;她牢牢记住自己母亲临终前的话:你弟弟的生日是七月十八,这一记就是一辈子,把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
现在王良鲲的老姑也过生日,不过那是她自己选择的日子,三月初八。她说,记得自己父母还在的时候给自己过了两次生日,那时候阳光明媚,柳絮满天飘,正好呢,村里的庙会就是三月初八,你们呢都来,就选这天做生日吧。
老姑所说的村里已经不是午河边上自己出生的村庄了,是她出嫁的邻村,这庙会也不是自己村里的庙会,而是邻村的庙会。庙会,就是大集市。以前交通不便利,物流不发达,除了平日里走街串巷的买卖人,要想买些农具、餐具等日常用品和稀罕物件就要等到庙会。卖东西的人交通不方便,买东西的人也是,所以一到庙会,本村的人家便会准备上美食招待前来参加庙会的亲戚,久而久之,庙会变成了一种人际交往。不仅是买卖东西,相亲、恋爱、狐朋狗友都搭上了庙会的船开心开心。
王良鲲堂曾祖父收留了他的祖父和老姑,两个人算了有机会活了下来了,对此虽然跟着人家也受尽了苦难,但确实应该感恩的。除了收养时答应的帮着自己的伯父母养老送终之外,王良鲲的祖父交待自己的儿子要清明、过年都需要给自己的祖父及伯祖父烧纸,两边都不能落下;王良鲲的父亲也是这么跟自己的儿子讲的。
王良鲲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祖父仁慈、祖母勤劳、父亲能干、母亲辛勤,他也在祖母的熏陶下相信因果报应和人世轮回,所以对自己的行为很是克制。
有人说,水是女人,靠水的村庄质朴。但是午河的水断了,河床成了庄稼地,王良鲲后来总觉得这是一切恶的开始。有时候他在午河的堤岸上一坐就是一天,望着北面一望无际的庄稼地,有时候也望望午河蜿蜒的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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