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

深秋的早晨，细雨蒙蒙，天边晕着水墨般的淡然，远山飘荡着白蒙蒙的雾气，追着微风袅袅飘散，近处的田野里，苍松翠柏的枝丫上，红苕叶子上缀着露珠，不时能听见滴答一声轻响。

今天是舅舅的八十岁寿辰。一早起来，妈妈看着漫天飘洒的雨开始碎碎念:“唉，这雨下啷个大，路上肯定不好走，不晓得哥哥他们请的客是不是都会来哦。”

弟弟说:“你这心操的，要来的，就是下刀子也会来，不来的，就算是抬轿子请也照样不来。”

爸爸说:“你管人家去不去，反正你我是要去的。莫在那里操些空心，赶紧收拾了好过去。”

弟弟跟我嘀咕:“你看我妈一天到晚的，都操些啥子心。说起来她忙得很，把你这些人催得飞起来，结果呢，就她最摸索。”

“你莫以为我耳朵不好，听不到你说的话，哼！就是不听我都晓得你没说啥好话。快点走了，未必要等到中午才出门，走拢就桌子上认货蛮！”妈妈一巴掌拍在弟弟肩上。

雨后的道路，泥泞不堪，目测了一下，这种村道，我是不敢开车的，由弟弟当驾驶员。到舅舅家时，房前的路两旁，停放着十多辆车子，院子里人来人往，音箱里正在播放《祝你生日快乐》，一派热闹景象。

院子靠里面正对路口处，摆放着巨幅画报，枣红底色，正中间一个大大的“寿”字，右下侧是“刘府寿宴”四个小字。画报两端，悬挂着大大小小彩色的气球，看起来就很喜庆。

舅舅和舅妈穿着红色的唐装，显得很精神。看到妈妈，舅舅很高兴，快步来迎，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大妹，你们好久回来的？我还以为你不得回来呢？”妈妈大步迎上前，握住舅舅伸过来的双手，嗔怪地说:“哥哥说些啥子话，你八十岁生朝，我咋个都要回来的。”

姨妈看到妈妈:“姐姐，你来了？今天啷个多人，这是要咋子？”妈妈看着姨妈:“哥哥过生朝，你硬是糊涂得很了嗦。”姨妈嗫嚅着:“莫得人给我说……”妈妈恨铁不成钢“你在过天昏，这还用得着人说蛮！”

“大妹，你莫说幺妹了，她现在除了你和我，连人都认不到了，脑壳不做主。”舅舅阻止了妈妈对姨妈的念叨。

说着话，知客司喊话了:“请寿星上座！”两个表姐将舅妈扶到画报前坐下，妈妈催着舅舅赶紧坐过去。鞭炮放起来，烟花绚烂了阴暗的天空，音乐响起来。

蛋糕店不光做蛋糕送蛋糕，还负责活跃现场气氛，一曲《祝你生日快乐》歌唱完，《今天是个好日子》又开始了，一个带熊猫头套的男子，边唱边跳。

接下来，大表姐夫代表子女们致辞，舅舅许愿，与舅妈一起吹蜡烛，拍全家福，亲戚们一起拍照。

舅舅跟妈妈念叨“我说不搞这些，那些娃儿都不听。”爸爸说:“哥老官，这是娃儿们的心意，你就安心当好寿星公，莫切操些闲心。”

表姐跟我咬耳朵:“人一辈子只有一个八十，我们想的是他们在生的时候热闹，他们自己能看得到，将来有一天，他们不在了，再热闹都是给活人看的，他们是不晓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