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奶片

文｜云浅浅

一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小女孩从书包里掏出两颗奶片，从座位那边走过来递给我。

乳白色的奶片就跟小女孩一样，看起来甘美极了。

我一把就接了过来。

随着甜香的汁液在体内漫延，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太饿了。

刚刚我蹲在教室的走廊地面上，往一张大大的海报上粘贴卡纸工艺字，蹲得有点久，起身时，突然就感觉到头一晕，无法站稳。

与此同时，腹中有强烈的饥饿感。浑身无力。根据经验，应该是出现了低血糖症状。

我在泳池里游完一千五百米，到衣柜里取沐浴露和洗发水时，随便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半个小时前有家长给我发了信息，还有未接的语音电话。孩子班级里有活动，需要家长前去帮忙。

我快速冲了热水澡。用干毛巾简单擦了擦头发，没有用吹风机吹，也没喝水，就直接来了。

当我感觉到又渴又饿时，已经迟了。背包里有纯净水，有带着奶油香味的面包，还有青中带黄的桔子。可是，我将背包留在车上了。教室到大门口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但饥饿使得力气从我的体内退去，我觉得那一段路好长。

再则，我也不好意思为了这点小事儿声张。本来就来得迟一些，才来几分钟，就说：“我饿了，我要出去吃点东西，喝点水，你们先做着吧。”感觉无论如何都开不口。

我忍耐着。默不作声地做事。

要贴的工艺字都是简体，“中秋到灯谜猜，月饼吃起来”。

饥饿使大脑变得异常迟钝，似乎有一部分细胞已经蔫掉或者昏睡过去。

贴“饼”字时，我觉得“饣”字旁放在“并”的左边好像不太像，就放在“并”的右边试了试，好像也不太像。将身子后仰一点再看看，怎么样也拿不定主意。我悄悄拿出手机，在短信的界面，用拼音打出“饼”字，这才决定下来。

蹲在我旁边的家长在贴“吃”字。我看到她已经贴好了。但是，她接着拿起一张粉色的卡片和一把剪刀，剪出一个细小的纸条。我看着她将小纸条比划着放进“吃”字的中间，在“乞”部“乙”的正上面，使得“吃”字的右边成了“气”。

我说：“这个字已经贴好了吧。”她说：“这里少了一横。”听到她这么说，我本来很确定的事，突然又不能确定了。我又查了一下手机。

喉咙越来越干，饥饿感也更明显了，感觉身体的某些部位正在逐渐酥松、分解、虚化，而另一些地方则越来越收紧、酸痛。意识有点模糊，眼睛酸涩，很想就地躺下来闭上眼睛睡觉。

有两个孩子过来帮忙涂胶水。我问他们：“水龙头那里是不是有个可以直接饮用的水源？”

“坏了，早就坏了。”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那，你们有水吗？”

“没有，我们没有水。”

“你们上学为什么不带水？”我特别失望。若是知道我询问背后的动机，就能听出我话语中的蛮横不讲理。生理上迫切的需求会使文明退化。

“我们上足球课喝完了。”他们撅起小小的嘴巴，用稚嫩的声音再次异口同声地说。

起身时，我感到眼前一黑。前面刚好是教室的外墙，我用右手软绵绵地撑住了。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吃到食物，最好是一块糖果。如果再晚一点，可能我都来不及告诉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昏过去了。

“请问哪位小朋友带了零食？任何东西都可以，最好是糖果。”我站在讲台上，四下里张望。

孩子们叽叽喳喳，互相张望着，很多人都说没有。按照规定，一般不给带零食。

这时，那个天使一般可爱的小女孩就出现了，手里捧着包装得如同白色药丸一样的奶片。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力气，我真想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你有奶片，真好！谢谢你，你真是太可爱了！明天我给你带巧克力吃……”我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撕开包装，将奶片填进嘴巴里，胡乱嚼几下，匆忙吞下去。

事情结束后，我赶快到门口小店买了一个芝麻烧饼，一瓶矿泉水，迫不及待地吃喝起来。

晚餐吃了冷面，红烧鸡翅，炖牛肉，西红柿，桔子，喝了半罐冰啤酒。身体被肆虐了一回，哪怕再怎么补偿，失去的体力也不能立刻生长出来。

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虚弱不已。不能做事，尤其是需要动脑子的事。

饥饿与干渴同时袭击的滋味实在是太糟糕了。以后要记得随身带好食物与水。

2021-09-17